赵云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牵着李言之微凉的手迅速走进房间。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赵云笙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李言之沉静却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按下了免提键。
“赵云笙?你在哪儿?你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叶靖川急切而带着明显哽咽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沉重的歉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听到是他的声音,赵云笙先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但心依旧高高悬着,声音不由得放软:“我没事。你呢?身体好点了吗?” 他小心地避开了“病”字。
电话那头的叶靖川似乎这才放下心来,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那就好……我、我以为……我以为我爸他又背着我……对你做了什么……”
赵云笙放柔了声音,知道他心脏不好,耐心重复:“我没事,真的。别担心。”
“你先听我说完,”叶靖川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种易碎的空茫感,“第一次……那一次,在浴室里,我的确是自杀。没有了你,失去自由,无法逆转、不被接纳的性向,我爸令人窒息的控制……我的确是走投无路了。但第二次,这次,真的只是意外,突发的心脏病……我怎么可能……又怎么会用同一种卑劣的方式再来逼你一次……”
电话那头,叶靖川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声泪俱下,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痛苦:“这半年来,我没有一刻放弃过你!我爸骗了我,他说只要我在华尔街真正闯出名堂,做出成绩,他就允许我回来见你。为了和你重逢,我拼了命地努力,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吃药硬扛……可我从未想过,你会在这短短半年里就变了心……我以为你会等我的,赵云笙,短短半年而已啊……对我们的感情来说,半年算什么?”
赵云笙听着,心中泛起一阵细密而尖锐的疼,如同被无数根针扎着,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靖川。”
“事到如今,我不要听对不起!”叶靖川激动地打断他,声音痛苦而执拗,近乎偏执,“我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解决方案!你对我,真的就……完全没有感情了吗?一点点都没有了?你还爱着我的,对吗?你告诉我!!”
李言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脸色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唇线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赵云笙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却清晰,试图保持最后的体面与温柔:“靖川,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是过去式了。你那么优秀,名校毕业,在华尔街站稳了脚跟,年轻,有颜值有活力,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也许短暂的时间里会很难过,但时间会治愈一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真的值得拥有更好、更完整、更轻松的人生。”
“我的未来一定要有你!”叶靖川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一种绝望的、不容置疑的偏执,“赵云笙,回到我身边吧!你一定还爱着我!你还记得吗?那些你突然飞越大洋来看我的日子?记得在西班牙广场的夕阳下,你说等我毕业就要在那里和我结婚吗?记得我们在异国他乡的陌生街头,肆无忌惮地奔跑、接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吗?记得我们在酒店房间里日夜做爱不出门吗……那些炙热的、真实的过去,你都忘了吗?!你告诉我你忘了!”
“靖川……”赵云笙试图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和被窥破隐私的难堪,“我旁边有人。” 他看了一眼李言之,对方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不在乎!”叶靖川大声喊道,情绪彻底失控,积压的痛苦和嫉妒彻底爆发,“你记得吗?在我纽约的公寓里,那次……我做到休克,差点要叫救护车,是你抱着我,一遍遍告诉我,那是因为‘生理性喜欢’太强烈……是你让我知道爱和欲望可以那样极致……是你……”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血淋淋地剖开过往私密,更是残忍地凌迟着此刻李言之的心,也剐蹭着赵云笙自己那些无法磨灭却必须埋葬的过去。
赵云笙猛地挂断了电话,手指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手心里一片冰凉的冷汗。
听筒里令人心碎的忙音骤然响起,像最后的休止符,却又更像是引爆沉默的惊雷。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赵云笙颓然地放下手机,甚至没有勇气立刻去看李言之的表情。
沉重的负罪感和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听到身边传来李言之异常平静,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让他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