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如其来的吻，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商场嘈杂喧闹的人声、明亮晃眼的灯光、甚至怀里小宝好奇的注视……全都模糊、虚化成了遥远而不真切的背景音。
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感觉到赵云笙唇瓣微凉的触感，以及那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带着独属于他气息的温热呼吸。
一触即分。快得像一场幻觉。
李言之僵在原地，唇上那残留的、虚幻般的触感，却烧得他耳根迅速通红一片，心跳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小叔？”小宝稚嫩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惊奇，将他从震惊的泥沼中猛地拉回现实，“赵叔叔亲你了！”小家伙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兴奋。
李言之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赵云笙的气息，这认知让他心慌意乱，脸颊温度飙升。
“别瞎说。”他声音发紧，喉结滚动，试图抱起小宝尽快离开这个让他“社死”的地方。
周围似乎已经有几道好奇的、带着笑意的目光投来。
“我没瞎说！就是亲了！我看见了！”小宝的声音清脆响亮，在这个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旁边的店铺里，那几个一直偷偷关注他们的售货员小姐也目睹了全程，先是惊得掩住了嘴，随即又被小宝的童言无忌逗得忍俊不禁，眼中满是惊讶和被甜到的羡慕。
李言之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人群中。
他一把抱紧还在嚷嚷的小宝，几乎是小跑着冲向直达车库的电梯，心跳依旧紊乱疯狂得不成样子。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小宝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反复念叨着那个“亲亲”，以及赵叔叔承诺的“好玩的地方”和那张无比珍贵的名片。
李言之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整个世界，都被那个猝不及防、蛮不讲理的吻搅得天翻地覆，一片混沌。
赵云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他不是和叶靖川复合了？
那现在这个吻，又算什么？是戏弄？是安抚？还是……别的什么？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让他呼吸不畅，心乱如麻。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按亮屏幕——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信息。
那条他发出的、如同石沉大海般的分手短信，依旧孤零零地、带着嘲讽意味地躺在发送记录的最顶端。
赵云笙没有回复。
那他刚才的举动……是不同意“分手”吗？用这种突如其来、不容拒绝的方式来回应？
李言之的心更乱了，波澜汹涌。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赵云笙总是这样，能用最直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轻易击溃他所有辛苦建立起来的防线和预设好的剧本。
“小叔，”小宝系着儿童安全座椅的安全带，晃着小脚，终于从极度兴奋中稍稍平复，歪着头天真地问，“那我们现在可以给赵叔叔打电话了吗？他说晚点打给你，是多久啊？天黑了就是晚点吗？”
李言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赵云笙那个蜻蜓点水却又重若千钧的吻，和他离开前那个深邃复杂的眼神，将他所有的理智和决绝都撕得粉碎。
他原本以为已经彻底结束、盖棺定论的关系，似乎又陡然被拉回了扑朔迷离、吉凶未卜的十字路口。
车子驶出车库，汇入元宵节拥堵不堪的车流。
窗外是明亮温暖的阳光和喧嚣热闹的节日气氛，车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一个男人心乱如麻、兵荒马乱的世界。
……
回到家后，李重明正在庭院里戴着园艺手套，悠闲地亲自修剪整理花草。
小宝一看到爷爷，立刻挣脱李言之的手，迫不及待地奔过去，然后神秘兮兮地拉开自己牛仔裤的小口袋，从里面掏出那张宝贝名片：“爷爷，爷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话未说完，已被脸色微变的李言之快步上前，一把捞起他，另一只手迅速却不失温柔地捂住了他的小嘴。
小宝手脚并用地扑腾，却挣脱不开，像只被拎住了后颈皮的小猫，被李言之急匆匆地拎上了楼。
幸好李重明正专注于冲洗园艺剪刀上的泥渍，待他匆匆洗完手回头，小宝早已被李言之迅速带离了现场，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含糊的“呜呜”声。
进了房间，反手锁上门，李言之才松开了对小家伙的“钳制”。
小宝气鼓鼓地质问，小脸涨红：“小叔！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爷爷说话？！”
“你想跟爷爷说什么呢？”李言之将他放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则在对面坐下来，摆出一脸严肃认真的架势。
小宝：“我给他看赵叔叔的名片……”
李言之：“还有呢？”
小宝眨巴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就是……你们又亲亲了，我要告诉爷爷！赵叔叔喜欢你！”
李言之只觉得额角青筋跳了跳，努力维持平静：“不能告诉爷爷。你要是告诉别人，赵叔叔知道后，可能就不会带你去那个新的、特别好玩的地方玩了。”
小宝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困惑又失望：“为什么呀？”
李言之循循善诱，开始“忽悠”：“因为……爷爷奶奶他们……不是很喜欢赵叔叔。他们要是知道了，就不会让我们再跟赵叔叔玩了。所以，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我们俩都要保密！谁都不能说！”
小宝的小眉头皱了起来，陷入艰难的抉择：“可是……”
李言之抛出终极诱惑：“你还想不想再见赵叔叔？去那个超级好玩的新地方？”
小宝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想！”
李言之趁热打铁：“那就谁都不能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不行！这张名片，”他从小宝手里轻轻拿过那张宝贝名片，“小叔先帮你收起来，放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你想赵叔叔了，就来找小叔，小叔帮你打电话，好不好？”
小宝歪着头思考了半天，最终，对赵叔叔和新玩乐的渴望战胜了分享秘密的冲动，他不太情愿地妥协了：“好吧……那你现在打！”
李言之对上那双充满期待、亮晶晶的眼睛，顿觉头疼。
“……好，小叔……晚点，晚点就打。”他只能硬着头皮，先糊弄过去。
他不希望父亲在这件事上，成为第二个叶义康。再去威胁赵云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