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冷眼旁观,心中已是了然。
这表叔公一家,分明是看准了他们家发达了,不会再回这老屋,便想趁机霸占。
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令人反感。
就在这时,叔公家的儿子也是村里有名的无赖陈赖子也闻讯赶来,人未到,声先至,扯着嗓子嚷嚷:
“哎哟喂!咱们村的文曲星回来啦!青山兄弟,你可真是给咱们老陈家长脸了!”
他挤到前面,对着陈青山就是一顿毫无水平的硬夸,什么“天上文曲星下凡”、“比县太爷还气派”,话锋随即一转,露出了真实目的。
“那个……青山兄弟啊,你看你现在是状元老爷了,在京城那皇帝脚下当大官,手指缝里漏点好处,就够咱们亲戚吃香喝辣的了!
能不能……给你侄子,哦,就是我那小子,在衙门里谋个差事?
哪怕是个看门的差役也行啊!咱们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的自家人!”
陈青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乡下少年,官威日重,他面色一沉,目光锐利地扫过陈赖子和表叔公,不怒自威:
“自家屋子塌了,可以再建。不经主人允许,擅自侵占他人宅院,还有理了?
表叔公,限你们一日之内,搬出我家老宅!
至于你,陈赖子,朝廷官职,岂是为你家徇私的工具?休要胡言乱语!”
陈青山言辞犀利,气势逼人,陈赖子被他瞪得心里发毛,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嘴里却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谁知,陈青山这明确的拒绝和命令,像是捅了马蜂窝!
陈赖子和他爹对视一眼,竟同时“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双手拍着大腿,扯开嗓子就嚎叫起来:
“没天理啊!状元老爷欺负穷亲戚啦!”
“陈大壮!你个忘本的东西!飞黄腾达了就翻脸不认人啦!”
“我们不就是借住一下破房子吗?你们京城里的大宅子都住上了,还跟我们计较这个?”
“老祖宗啊,你开开眼啊!看看这些不孝子孙,有钱有势了就瞧不起我们穷苦本家,不肯拉拔一把,还要把我们赶出家门,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大家快来看啊!状元郎仗势欺人啦!”
两人撒泼打滚,声音凄厉,言语愈发不堪入耳,将“不孝”、“忘本”、“为富不仁”种种大帽子扣了上来。
围观的村民大多对陈赖子一家的品性心知肚明,并无人帮腔。
但看着这无赖架势,也无人敢出面指责,生怕被这癞皮狗缠上,日后不得安宁。
眼看这两人越闹越不像话,污言秽语几乎要将自家人淹没,站在陈青山身旁的陈小满,眼中寒光一闪。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一丝无形的灵力如同细针般疾射而出。
虽说修仙之人在凡间不能轻易动手,粘上因果,但简单的教训却是无伤大雅。
正张大了嘴巴嚎得起劲的陈赖子父子,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惊恐地发现,无论他们如何用力,喉咙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只能徒劳地张合着嘴巴,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手舞足蹈,模样极其滑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村民都惊呆了,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阵阵惊疑的议论声。
“咦?怎么没声了?”
“是啊,刚才还嚎得震天响呢!”
“你看他俩那样子,真吓人……”
与此同时,并没有人注意到陈小满刚才的动作,毕竟今天的她容貌黯淡无光,按的身份更是嫂子娘家那边的表妹。
就算有注意到她的也只是问个两句而已。
陈青山心知是妹妹出手,立刻抓住时机,朗声道:
“大家都看到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此等泼皮无赖,侵占他人宅院,勒索不成便污言秽语,辱我门庭!
如今连老祖宗都看不过眼,降下责罚,让他们说不出这污秽之语!这便是报应!”
村民们本就对鬼神心存敬畏,见此情景,再结合陈青山的话,顿时深信不疑,纷纷附和:
“活该!真是报应!”
“陈赖子一家缺德事做多了,祖宗都发怒了!”
“青山说得对,这就是现世报!”
陈青山趁热打铁,对吓得魂不附体、满脸惊恐的陈赖子父子厉声道:
“我再说一次,一天之内,把你家所有东西搬走,恢复老宅原样!
否则,惹怒了祖宗,接下来还有什么惩罚,你们自己掂量!”
那父子二人此刻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亲身经历的“神罚”比任何恐吓都管用。
他们闻言,如同得了特赦令,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胡乱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连晾在外面的破被褥都顾不上了。
在村民们鄙夷和嘲笑的目光中,屁滚尿流地逃离了陈家老宅,模样狼狈不堪。
一场闹剧,终以这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收场。
陈大壮和许春花看着恢复清静的院落,再看向身边气度不凡的儿女,心中感慨万千。
孩子们是真的长大了。
跟随家人前往京城的路上,陈小满隐匿了修士身份,如同一个普通的随行家眷,默默观察着这凡尘俗世。
一路行来,她愈发觉得,人这种生灵,实在充满了令人惊叹的智慧,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展现着其复杂与矛盾的本性。
行至金凌城时,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幕人间悲剧。
一个看似斯文的书生,竟偷了家中赖以生存的积蓄,一头扎进赌坊,输得精光。
年迈的母亲和憔悴的妻女在赌坊外哭求,他却如同着了魔,充耳不闻,甚至恶语相向。
更令人发指的是,为了偿还赌债,他竟丧心病狂地要将结发妻子和年幼的女儿卖入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那妇人跪地苦苦哀求,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人性的恶,究竟能堕落到何种地步?
陈小满虽在修仙界见惯了弱肉强食,但如此赤裸裸的、发生在至亲之间的背叛与残忍,依然让她感到一阵心寒。
她始终坚信世间险恶,故而从未放松警惕,此刻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陈青山身为新科状元,见此情景,岂能坐视不理?
他当即出面,斥责了那书生的无耻行径,并用银钱打发走了闻讯而来、意图强拉母女的牙婆,彻底解除了她们被发卖的危机。
那书生见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
看着孤苦无依的母女,陈青山心生怜悯,便询问她们可愿随行,在队伍中做些浆洗缝补的杂事。
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总好过流落街头或被那无良丈夫再次找到。
母女二人千恩万谢,磕头不止。
本以为做了一件善事,谁知,这却引来了新的麻烦。
那妇人得知陈青山竟是当今状元郎,眼神瞬间就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感激与卑微。
而是充满了灼热的光,那光里掺杂着欲望与精明的算计。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陈青山面前晃悠,言语间带着撩拨,甚至有一次深夜,竟试图潜入陈青山的房间!
而被救下的小女孩,许是受了母亲影响,或是本性如此,见妮妮备受宠爱,竟也心生嫉妒,暗中抢夺妮妮的玩具,甚至故意推搡她。
陈小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人性的复杂于此可见一斑:那书生为赌资卖妻女,是纯粹的恶;
他们路见不平救下母女,是发自本心的善;
而这被救的母女,转眼却因权势富贵而生出妄念,恩将仇报,这便是贪婪与愚蠢交织的复杂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