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者四号”的引擎在深空里发出低鸣，淡蓝色的等离子流在舷窗外拖出细长的光带，像给黑色宇宙系了条丝带，漫长的星际航行开始了。
飞船内，孟德大部分时间在进行体能训练。只是深空中的睡眠总带着失重的恍惚，孟德闭上眼时，还能感觉到飞船引擎的低鸣在骨血里共振。再次睁眼，却不是熟悉的休眠舱，而是一片悬浮着虹晶碎片的意识空间——淡蓝色的晶体像碎掉的星子，在黑暗里缓慢旋转，下方是模糊的红色荒原，像极了火星乌托邦平原的轮廓，只是荒原上散落着破碎的记忆片段：父亲在护理舱里微笑的样子、外婆在养老社区的露台晒太阳、马库斯实验室里闪烁的伪虹晶……
“啧，这么久不见，你梦里还是这么‘接地气’，全是要操心的破事。”
戏谑的声音从虹晶碎片后传来，孟德猛地转身，手里瞬间凝聚起意识形成的反物质匕首——这个动作刻在肌肉记忆里，自从林墨替他挡枪，“影”彻底失联后，他已经很久没在意识里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
碎片缓缓分开，一个和孟德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走出来，穿着缀满虹晶纹路的黑色西装，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神经质的笑，正是“影”。
只是他的轮廓比以前更清晰，不再是模糊的阴影，反而像用虹晶能量凝实的实体，眼尾还沾着一点淡蓝色的光屑，是古文明程序特有的痕迹。
孟德的匕首顿在半空，惊讶了一会，表情又恢复平静：“你……我以为……真是好久不见。”
“以为我跟着林墨一起没了？”“影”挑了挑眉，走到一块悬浮的记忆碎片前，指尖划过碎片里马库斯的脸，“我是古文明的保护程序，不是你的附属品。林墨替你挡枪时，你意识波动太剧烈，把我震进了意识缝隙里，像断了线的风筝。直到你摸到那块虹晶碎片——古文明的能量重新接好了线。”
孟德放下匕首，看着“影”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以前的疯狂，反而多了点他看不懂的沉静：“这些年，你一直在里面？”
“不然呢？看你被马库斯逼得东躲西藏，每天都在琢磨着如何营救你的父亲；还是在火星跟守护者唠嗑，跟那个机器人演戏；又或者看你给辛西娅发那些石沉大海的消息。”“影”嗤笑一声，却突然凑近，语气沉了下来，“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要去地球见马库斯，对吧？”
孟德心里一紧：“你能感知到？”
“我能感知到他手里的‘假货’，就是那三个改造人用来沟通守护者时使用的。”“影” 的指尖泛起淡蓝色的光，在空中画出一个扭曲的符号——和马库斯伪虹晶的能量纹路一模一样，“那是用‘∞-73’的碎片仿的，能量不稳定，像个随时会炸的爆竹。他想用水晶控制你，却不知道古文明的程序最不怕这个。”
孟德盯着那个符号，突然想起亚当说的 “伪虹晶漏洞”，原来 “影” 早就感知到了：“你有办法应对？”
“办法在你手里。”“影”指了指孟德胸口，那里是贴身放虹晶的地方，“虹晶能激活我体内的‘反制程序’，等马库斯用意识引导仪的时候，我能帮你屏蔽他的控制波。你还记得那个曾经来你梦里的秦昭吗？我在那个苏璃博士身上又感受到了他。你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吗……”“影”话音未落，周围的虹晶碎片突然开始闪烁，意识空间出现裂痕——航天设备里的定时闹钟在现实里响起，孟德要醒了。
“影”后退一步，重新融入阴影里，只留下最后一句：“我会一直在。别让我失望，孟德——或者说，未来的‘林墨’。”
孟德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的虹晶碎片还带着淡淡的温度，仿佛刚才的重逢不是梦。他摸了摸碎片，指尖传来熟悉的共振，这一次，不再是单向的感知，而是双向的连接——“影”真的回来了，带着古文明的提示，藏在他的意识里，像一把等待出鞘的刀。
航程过半时，孟德尝试通过飞船上一条非官方的、隐秘的通讯链路，向辛西娅总统办公室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内容隐晦地提及了马库斯以不正当手段胁迫科研人员返回地球的情况，并试探性地询问总统府对此类行为的态度以及是否能提供必要的保护。
数日后，收到了回复。回复措辞官方而谨慎，表达了对科研人员安全的“高度关切”，承诺会“了解情况”并“确保科研环境的公正”，但通篇没有具体提及马库斯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或行动方案。这种敷衍的态度，印证了孟德之前的猜测——成功连任后，辛西娅并不想为了他们而彻底与势力盘根错节的索恩-马库斯-韦莱斯联盟正面冲突，尤其是在对方手握她可能并不完全了解的筹码时。
孟德将这一结果通过加密通道分享给火星上的苏璃。苏璃失望之余，更加坚定了与楚国保持良好关系，并将其作为后备依靠的想法。她加快了与李杰关于“医疗研究基地”方案的细节商讨。
飞船的休眠舱缓缓亮起，孟德起身时，汗水还沾在额角。亚当已经在舱外等候，手里拿着热好的营养膏和数据板：“还有 48 小时抵达地球轨道，韦莱斯发来消息，要求我们优先对接铁城空间站，他会亲自核验‘影’的稳定性。”
孟德接过营养膏，目光落在数据板上——韦莱斯的消息里附了一张空间站的结构图，标注着“会面地点：主控室旁的次级实验室”，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马库斯将在实验室等待‘永劫虚境’的技术交换”。
“次级实验室的通风系统有问题。” 孟德指着结构图上的一个红点，“这里的管道直接连通马库斯的私人实验室，他肯定会在里面装监听设备，甚至放伪虹晶干扰信号。”
亚当调出空间站的详细图纸，快速分析：“已标记该区域，届时我会提前屏蔽信号，并用电磁脉冲干扰伪虹晶的频率。另外，苏璃传来最新消息，你父亲的其他人格基本已经整合，神经修复进度到 70%，能独立行走了。楚国也给她的外婆安排了相应的货运飞船接她外婆去火星，但前提是你必须将她外婆从马库斯手里救出来，并将人送到指定位置。”
孟德点头应了下来，这种事情他在熟悉不过了。苏璃传来的消息让他松了口气，却没完全放松。他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深邃的宇宙，指尖摩挲着虹晶碎片，脑子里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亚当，帮我调出马库斯‘永劫虚境’的公开资料。”孟德突然开口，“我要知道他这技术的理论基础，是不是和古文明的意识程序有关。”
亚当很快调出资料，屏幕上显示着“永劫虚境：基于神经接口的意识沉浸技术，可模拟虚拟永生场景”，下面的参考文献里，赫然列着“威廉姆斯家族旧档案：虹晶意识片段研究”。
“果然。”孟德冷笑，“马库斯的技术根本不是原创，是偷了古文明的边角料，还没搞懂原理就敢用，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近百天的航行终至终点，“开拓者四号” 缓缓驶入近地轨道。地球的弧线在舷窗外展开，一半是璀璨的城市灯火，一半是深邃的黑夜，孟德却觉得这片繁华比火星的荒原更让人心寒 —— 马库斯的实验室藏在某个城市角落，韦莱斯的铁城在轨道上盘踞，无数看不见的眼线正盯着这艘飞船。
对接空间站时，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涌进来。两名铁城卫兵站在门口，肩甲上的狼首徽章泛着冷光：“亚当先生，韦莱斯议员在主控室等候，‘样本’需佩戴约束环。”
亚当接过约束环，看似扣在孟德手腕上，实则用指尖的微型工具屏蔽了电击模块：“约束环的定位信号每小时会跳变一次，我会在主控室制造混乱，帮你摆脱监视。”
孟德点头，跟着卫兵穿过空间站走廊。沿途的机器人在搬运设备，其中几台工程机器人的型号和火星科考站的一致，韦莱斯果然在通过机器人渗透各个领域。走到主控室门口，孟德突然停下，指尖的虹晶碎片微微发烫——“影”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里面有伪虹晶，在韦莱斯的座椅下方，小心别靠近。”
孟德不动声色地调整路线，避开主控室中央的座椅。韦莱斯的全息影像悬浮在室内，他穿着暗红色礼服，手指上的宝石戒指格外显眼，看到孟德，目光在约束环上停留一秒：“亚当，虹晶数据的后续部分呢？‘影’的活体验证通过了吗？”
“数据需马库斯提供‘永劫虚境’代码后传输，‘影’的稳定性已通过初步验证。”亚当调出孟德的脑波片段，刻意隐去“影”能主动引导的部分，“孟德先生的意识与古文明程序共生，需进一步实验才能提取核心。”
韦莱斯的眼睛亮了，却没注意到孟德手腕上约束环的微小异常：“很好。通知马库斯，三天后在沃克基因总部会谈，我要亲眼看到‘永劫虚境’的演示。” 他看向孟德，语气带着威胁，“孟德先生，希望你能‘配合’，毕竟你的父亲和苏璃博士的外婆，还在我们的‘关注’之下。”
“韦莱斯议员该担心的是马库斯会不会兑现承诺。”孟德直视他的目光，“‘影’在我脑子里，我若出意外，你什么都得不到，包括你想要的‘永生’。”
韦莱斯的脸色沉了沉，却没发作。最终，他挥挥手：“亚当，把他带去‘安全屋’，24小时看管，别出任何差错。”
……
安全屋在铁城地下层，不大却五脏俱全，窗外是封闭的通风井，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亚当将一份加密文件传给孟德：“这是铁城情报网汇总的晋国高层动向，辛西娅压缩了火星科考站预算，索恩在议会发起审计，马库斯的实验室加了反物质屏障。”
孟德点开文件逐条浏览，“影”的声音在意识里同步分析：“辛西娅是想摘干净自己，索恩是马库斯的帮凶，反物质屏障则是为了困住在你脑子里的‘我’，防止‘我’逃跑。”说到最后，“影”的语气里忍不住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反物质对守护者好像可以起到克制效果，我记得我当时就是利用反物质匕首取得的这块虹晶。对你也有效吗？”孟德在脑海里问“影”道。
“你真以为是你手中的反物质匕首起了效果？你之所以能从守护者手中拿到这块虹晶，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与守护者交流，他压根就没在意你。”“影”的语气中带着不屑，“马库斯以为能用反物质挡住我？太天真了。而且古文明程序能和虹晶产生共鸣，马库斯的伪虹晶在屏障里发出的频率很混乱，像个破喇叭，他实验室的构造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这时，现实里亚当突然开口：“楚国传来消息，给苏璃外婆留出位置的飞船已经在确定起飞时间了，希望你尽快将苏璃的外婆从马库斯手中救出，楚国可以安排人员配合你，在附近接应。你之前要的空档时间我也给你安排出来了，每天晚上的7点-9点，安全屋的守卫会全都是机器人。他们已经得到了我的指令，那个时间点你可以自由进出。与你一比一复制的伪装机器人也已经制作完成，可以保证在无人近距离观察的情况下不会泄露出你的身份。另外，我黑进了特区‘天堂’养老中心的网络，这个养老中心的结构图，安保点，巡逻路线，以及苏璃外婆活动区域和可能存在马库斯派过去的监视人员的位置都发给你的邮箱了。你打算行动前，自行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