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在沪市的老街上打着旋儿。
陆队的肩膀上还留着一道浅疤,是钟楼那夜留下的记念。此刻他正拎着一个油纸袋,站在陈曼家的楼下,袋口露出半截葱油饼的焦香,混着巷子里桂花糕的甜香,漫过鼻尖。
“你倒是准时。”陈曼推开单元门,穿着件米色的针织衫,手里还攥着本翻旧了的刑侦案卷宗,“刚整理完蝰蛇案的后续材料,正想叫外卖。”
陆队挑眉,把油纸袋递过去:“外卖哪有现烤的葱油饼香?顺路买的。”
陈曼接过来,指尖碰到温热的纸袋,弯了弯唇角。自钟楼案结后,王启明和蝰蛇组织的余党尽数落网,那些藏在建筑行业里的蛀虫被连根拔起,市建筑局进行了大换血,连带着沪市的老旧小区改造工程都推进得顺畅了不少。陆景年带着祖父的日记,把那些尘封的往事整理成册,捐赠给了市档案馆,老洋房也成了沪市的历史保护建筑,常有游客驻足。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两人上了楼,陈曼家的客厅窗明几净,阳台上摆着几盆多肉,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陆队看着她熟练地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盘子,把葱油饼分好,又去厨房端了碗小米粥,忽然想起审讯室里那个冷静锐利的陈警官,和此刻穿着家居服的她,判若两人。
“想什么呢?”陈曼把筷子递给他,“发愣的样子可不像是破获大案的陆队。”
陆队接过筷子,咬了口葱油饼,外酥里嫩,带着葱花的鲜味儿:“在想,原来陈警官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陈曼笑出声,眉眼弯成了月牙:“难不成我该天天穿着警服,揣着手铐过日子?”她顿了顿,舀了勺小米粥,“说真的,钟楼那夜,我以为你要交代在那儿了。张恒的枪子儿擦着你肩膀飞过去的时候,我心脏都快停了。”
陆队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柔和。那晚的火光、枪声、钟摆的滴答声,还历历在目。他记得陈曼扑过来把他推开的瞬间,记得她握着铁棍砸向张恒手腕时的狠劲,也记得两人背靠着背,在狭小的钟摆室里,听着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那不是没事嘛。”他轻描淡写地掠过,“倒是你,当时就没想过怕?”
“怕?”陈曼挑眉,“怕就不当警察了。不过……”她的声音低了些,“事后想想,还是有点后怕的。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比如,老街的拆迁户安置问题,比如,那些被蝰蛇组织坑害的建筑工人的赔偿事宜,再比如,那些藏在城市角落里,还没被揭开的阴暗。
两人聊着案子的后续,聊着工作里的琐碎,葱油饼渐渐见了底,小米粥也喝得干干净净。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
“对了,陆景年昨天给我发消息,说老洋房的修缮工程完工了,邀请我们去参加开放日。”陈曼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给陆队看照片,照片里的老洋房青砖黛瓦,墙角的爬山虎又绿了几分,“他说,要在那里立一块碑,纪念他祖父,也纪念我们破获的这桩案子。”
陆队看着照片,眼底泛起波澜。陆老先生的日记里,字字句句都是对正义的坚守,时隔二十年,终于得以昭雪。他想起审讯室里,王启明垂头丧气的样子,想起那些被劣质钢材毁掉的家庭,想起那位失踪的建筑师,心里五味杂陈。
“应该去。”他说,“算是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
开放日那天,老洋房前挤满了人。有老街的住户,有媒体记者,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市民。陆景年穿着一身正装,站在台阶上,声音沉稳有力:“我祖父一生痴迷建筑,他总说,建筑是有灵魂的,它承载着一代人的记忆,也守护着一座城的良心。二十年前,他用生命守护的真相,今天,终于重见天日。”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陆队和陈曼站在人群里,看着阳光洒在老洋房的门楣上,看着陆景年眼中的泪光,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危险,都值了。
仪式结束后,陆景年拉着两人去了老洋房的后院。那里种着一棵桂花树,是陆老先生亲手栽下的。此刻桂花盛开,香飘满园。
“我特意查了资料,这棵树和钟楼同龄。”陆景年笑着说,“当年我祖父设计钟楼的时候,就在这里种下了它。他说,钟楼是城市的警钟,桂花是人间的烟火,两者缺一不可。”
陆队看着满院的桂花香,忽然明白了陆老先生的心意。警钟长鸣,是为了守护人间烟火;而他们这些警察,就是站在警钟和烟火之间的人。
离开老洋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沪市的夜景璀璨夺目,霓虹灯照亮了整条街。陆队开车送陈曼回家,车子缓缓行驶在梧桐树下,广播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你说,以后还会有这么凶险的案子吗?”陈曼看着窗外的夜景,忽然问道。
陆队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会。只要有罪恶存在,我们就不会停下脚步。”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不过,也不用怕。我们一起。”
陈曼的心猛地一跳,转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有审讯犯人的锐利,有面对危险的沉稳,此刻却盛满了温柔的星光。
车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飘在车窗上,像一封写满心事的信。
陈曼别过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谁要和你一起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陆队低笑出声,笑声低沉悦耳,在车厢里漾开:“是是是,陈警官最厉害。那以后,厉害的陈警官,愿意和我一起,去吃遍沪市的葱油饼吗?”
陈曼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夜景,眼底的笑意,像星星一样,亮得耀眼。
车子缓缓停在陈曼家楼下,路灯的光芒柔和地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陆队看着她,认真地说:“陈曼,从钟楼那夜起,我就知道,有些路,我想和你一起走。”
陈曼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好。”
一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陆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那晚的风很轻,桂花香很甜,沪市的钟声,在远处悠悠响起。那钟声不再是警市的悲鸣,而是带着人间烟火的安宁,回荡在城市的上空。
此后的日子,依旧有忙碌的工作,有棘手的案子,有深夜的加班,有奔波的疲惫。但每当陆队拎着葱油饼,站在陈曼家楼下时;每当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看着夕阳落下时;每当钟声响起,两人相视一笑时,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正义的道路上,有警钟长鸣,有烟火相伴,有彼此同行。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