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打着审讯室的玻璃窗,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陆队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他浑然不觉,目光沉沉地落在桌对面的女人身上。
陈曼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淡的疤痕。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像是在琢磨什么,又像是只是在放空。
“三年前城西仓库的纵火案,你到底知道多少?”陆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陈曼平静无波的眼底。她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向陆队,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竟漫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陆队,”她轻轻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没达眼底,“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三次了。我知道的,早就都说了。”
“你说你只是路过,碰巧看到火光报了警。”陆队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目光紧锁着她,“可现场目击者的证词里,有人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在起火前十五分钟进过仓库。而那天,你穿的就是红裙子。”
陈曼的指尖猛地一顿,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动作,只是频率快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巧合而已。”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丝,“那天我去附近的花店买花,裙子是花店老板送的赠品,我随手就穿上了。”
“买花?”陆队冷笑一声,将一份卷宗推到她面前,“卷宗里记录得很清楚,那天城西所有的花店都歇业,因为前一晚下了暴雨,花材全被淹了。你告诉我,你去哪家店买的花?”
陈曼的脸色白了几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再说话。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寂,只有雨声在持续不断地敲打着窗户。陆队将燃尽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抽出一根,却没有点燃。他看着陈曼紧绷的侧脸,放缓了语气:“陈曼,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但你一定知道些什么。那个仓库里,除了被烧毁的货物,还有一具无名女尸。法医鉴定,她是被人勒死后,才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
“无名女尸”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陈曼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哆嗦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队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挣扎,趁热打铁:“那个女人,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不是和你腕上的疤有关?”他指了指陈曼的手腕,“这道疤,是刀伤,伤口很深,差点伤到动脉。三年前的纵火案发生后,你去医院处理过伤口,病历上写的是‘意外划伤’,可我查过,那天你根本没去过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
陈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来。
陆队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知道,陈曼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崩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曼终于放下了手,脸上满是泪痕。她看着陆队,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陆队,我不能说。我说了,不仅我会死,还会连累更多的人。”
“连累谁?”陆队追问,“是那个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人?还是……当年害了你和那个无名女尸的人?”
陈曼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仿佛陆队看穿了她最深的秘密。她张了张嘴,却又猛地闭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年轻警员探进头来,对着陆队低声道:“陆队,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有城西仓库纵火案的重要线索。”
陆队皱了皱眉,看向陈曼。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的惊恐更甚,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知道了。”陆队应了一声,起身看向陈曼,“你好好想想。我给你时间,但不是无限期的。那个死去的女人,她也有家人,也有人在等一个真相。”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陈曼在身后急促地喊道:“陆队!”
陆队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陈曼咬着下唇,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陆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走廊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着,身形挺拔,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上的水珠正不断地往下滴。听到脚步声,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陆队看到他的脸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男人,他认识。不仅认识,三年前城西仓库纵火案的嫌疑人名单里,就有他的名字。
只是当年,因为证据不足,最终只能将他释放。
男人看着陆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陆队,好久不见。”
陆队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这场关于三年前旧案的追查,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而陈曼,不过是这场巨大棋局里,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而那盘棋的棋手,或许,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