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正毒，沈辰站在法则研究院的演武台上，指尖的试管里，淡蓝色灵液正随着他的呼吸规律振荡。
这是他新制的灵能示踪剂，本打算用来演示灵力在人体内的流动轨迹——直到那声惊呼撕裂了天空。
看！天上！
演武场边缘的杂役弟子突然指向苍穹。
沈辰抬头，瞳孔微缩。
方才还湛蓝的天幕正以极快的速度翻涌，紫黑色雷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在正中央旋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隐约可见金蛇游走，竟与古籍中记载的九重天劫分毫不差。
邪修祸世！天道降罚了！
苍梧宗大长老的声音像炸雷般劈开人群。
这位原本在三日前被沈辰用置换反应削去半只袖子的老修士，此刻正站在观礼台最高处，玄色道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沈辰篡改天道规则，引动劫云！
尔等还不快跪——
跪在最前排的普通百姓最先崩溃。
卖糖葫芦的老张头地磕在青石板上，额头瞬间肿起；带着小女儿的妇人死死捂住孩子的眼睛，自己却偷偷从指缝里窥向天空，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祷词。
就连研究院新收的三十名外门弟子里，也有七八个动摇着屈膝，其中那个总爱追着沈辰问中和反应能不能淬毒的圆脸少年，此刻正攥着腰间的方程式符纸，指节发白。
胡闹。
天机子的算盘地合上。
这位原本总爱眯眼笑的神机阁阁主，此刻额角沁着薄汗，左手快速掐着灵诀，右手的算珠却始终悬在雷暴能量梯度的位置。
他面前漂浮着三枚水晶球，最左边那枚映着雷云的实时投影，中间的在疯狂闪烁着的数值，右边的则凝着沈辰前日刚教的灵能光谱图。
没有灵压积蓄。天机子突然提高声音，算珠哗啦啦砸在案几上，震得观礼台的茶盏直跳，这云里没有半分劫雷该有的能量梯度！
老夫用星轨逆推术算了三遍，雷云的移动轨迹......竟和上个月西市杂耍班子的皮影戏傀儡线一样齐整！
演武场突然安静下来。
苍梧宗大长老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猛拍腰间储物袋，抽出一柄刻满符咒的青铜剑：你等莫要被妖言惑......
连基本的放电阈值都不符合，也配叫天劫？
沈辰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插进喧闹的缝隙里。
他转身时，试管里的灵液突然沸腾成淡蓝色火焰，在掌心凝成微型的元素周期表投影。
少年们下意识抬头，看见那些金色的符号正随着沈辰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活物般在他周身游走。
三日前东境灵脉复苏时，我让青璃在星环里留了道灵能追踪锚沈辰走向演武场中央，每一步都踩得青石发出轻响，方才天机子说的，不过是有人用镜渊石和回音晶在复刻劫云投影——他们怕的不是天道，是怕天下人看清，所谓，不过是块会发光的破石头。
他话音未落，观礼台角落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玄璃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指尖还沾着青瓷碎片——那是方才苍梧宗大长老用来敬茶的杯子。
她的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扫过人群中几个藏头露尾的身影：玄冥宗的气息。她轻声说，声音却清晰得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还有神罚殿的灭世咒残留。
沈辰突然笑了。
他转身看向天机子，后者正快速拨弄算珠，算珠相撞的脆响里，三枚水晶球同时亮起绿光——那是灵能枯竭的模拟信号。
停了所有催化塔。沈辰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猎人看见猎物入阱的轻快，让北原的老朋友以为，他们的机会到了。
三日后的北原荒原，风里裹着铁锈味。
沈辰站在反应炉前，指尖轻轻抚过炉身的第七实验室残片——这是前日极渊岩浆里浮出来的，此刻正与他袖中青璃给的星环残片共鸣，在他掌心烙下淡金色的印记。
远处，紫黑色的雷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与三日前演武场的景象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雷云下方多了十二座黑黢黢的石塔，塔身上刻满沈辰再熟悉不过的伪天劫阵纹路。
沈辰！
神罚殿殿主的声音从石塔后传来。
这个总爱穿玄色滚金袍的中年人，此刻脸上带着癫狂的笑：你以为用灵能骗术就能蒙蔽天道？
今日这劫云，可是老夫用镜渊石引动真正的九重天劫......
镜渊石只能投影，回音晶负责扩音。沈辰打断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刻满符文的玉简，你布的阵，阵眼在第三、第七、第十一塔的基座下——那里埋着三枚劫源晶，对吧？
神罚殿殿主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猛挥手，十二座石塔同时亮起红光，雷云中心的紫电地劈下，却在离沈辰头顶三尺处突然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成了乱麻。
?·E = p\/e?。沈辰低喝，玉简上的符文如流萤般飞散，在半空凝成金色的方程投影，换成灵能体系，就是?·L = Λ\/ξ?——你的雷云里，根本没有真实的灵能载荷。
天机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沈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位老阁主此刻正站在十二座催化塔前，算珠在指尖翻飞如蝶：同步灵波，三、二、一——
十二道蓝光同时射向石塔。
最左边的第三座石塔突然震颤，基座下地裂开一道缝，一枚泛着幽光的劫源晶滚出。
紧接着是第七座、第十一塔——当最后一枚劫源晶落地时，整个雷云突然像被扎破的气球，地散成漫天紫雾，碎石夹杂着晶屑劈头盖脸砸下。
沈辰抬手接住一块镜渊石碎片。
他转身时，阳光正穿透紫雾，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围观的修士们不知何时围了上来，有苍梧宗的弟子，有普通百姓，甚至还有几个昨日还在跪拜的老妇人。
所谓天劫，不过是高阶能量跃迁的副产物。沈辰举起手中的镜渊石，而你们拜的......他指向远处正在消散的紫雾，只是上一个文明写下的程序。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个圆脸少年不知何时挤到最前面，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那......那能用ΔG = Δh - tΔS预测吗？
可以。沈辰笑了，他随手召来一缕残余的紫电，看好了——
他指尖的元素周期表突然展开，淡蓝色灵液在虚空中凝成算式。Δh是灵能焓变，t是环境温度，ΔS是熵增......话音未落，那缕紫电突然转向，精准地劈在他指定的一块碎石上，碎石地炸成齑粉。
人群爆发出惊呼。
圆脸少年颤抖着举起手：我......我能试试吗？
沈辰点头。
少年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在虚空中画下算式。
三息后，又一缕紫电落下，不偏不倚地劈在少年指向的另一块碎石上。
少年地叫出声，周围的人立刻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这个符号怎么画熵增要怎么算。
神罚殿殿主在混乱中试图逃跑，却被玄璃截住。
她的指尖凝着冰晶，正抵在殿主后颈：跑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你该看看，你的是怎么被一群算方程的娃娃踩在脚下的。
当夕阳染红荒原时，神机阁的旗帜缓缓降下，研究院的新旗升上高空。
天机子站在旗台下，亲手将天机推演术的古籍投入火盆：从今日起，神机阁并入法则研究院，我们只信灵能概率模型。
有三个白胡子老头当场拂袖而去，却在走出十步后又折返，其中最年长的那个红着脸说：那啥......能不能给老夫留本《灵能方程入门》？
青璃是在清理石塔基座时发现那块黑碑的。
她蹲在碎石堆里，指尖拂过碑身上织命者-监管节点07的铭文，突然顿住。
碑底的缝隙里，渗出一滴暗红液体，像血，却比血更粘稠。
她刚要触碰，那液体突然剧烈蠕动，在碑身刻下一道新的纹路——竟与沈辰袖中第七实验室残片上的电路，一模一样。
沈辰。青璃轻声唤。
沈辰正被围在人群中解答问题，闻言抬头。
他看见青璃的背影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她脚边的黑碑，正渗出诡异的红光。
他的指尖微微发烫。那是星环残片与第七实验室残片的共鸣。
某种沉睡了很久的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