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银色纹路泛起的波纹越来越明显，就像往水面投入石子，一圈圈地荡漾到沈辰脚边。
玄璃手指抵在唇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见沈辰皮肤表面的光斑正随着炉心蓝色火焰的明灭而扭曲，那不是普通的光影，更像是空间本身在他体表出现了褶皱。
“沈辰！”岳雪儿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刚才试图用灵力稳住剑尖的震颤，却发现连自己丹田的灵海都泛起了涟漪，“你的炉火在……吞噬周围的法则？”
沈辰没有回答。
他盯着掌心，那里有粒碎石不受控制地浮起了半寸。
这不是普通的御物术，石子表面的棱角在扭曲，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手揉捏着。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晶核共振的声响，一下，两下，每一次搏动都在抽取祭坛下方的灵脉之力——那是他用三个月时间，以化学方程式重构的灵脉导能阵，此刻正将地火精华像汞柱一样泵入反应炉。
“试试重力法则。”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玄璃却听得清清楚楚。
女修的瞳孔骤然缩小，刚要开口劝阻，就看见沈辰指尖弹出一滴精血。
那血珠在半空凝结成细小的菱形晶体，正是他前日新炼的“灵能催化剂”。
碎石突然“轰”的一声腾起三尺高！
祭坛上方的空气扭曲成旋涡状，悬浮的碎石不仅挣脱了地心引力，竟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玄璃踉跄着走了两步，扶住祭坛边缘，她的发梢无风自动，每一根都像被注入了生命力一样指向沈辰；岳雪儿的道袍下摆像旗帜一样翻卷起来，她望着那团旋转的碎石，喉结滚动着说：“这不可能……灵力守恒是天道的根本，你怎么让它们——”
“能量变化量不等于零。”沈辰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尖锐声响。
他胸口的晶核迸发出刺目的蓝光，在虚空中勾勒出发光的方程式，“当反应活性大于1时，反应速率超过法则监测阈值。”他的额头沁出冷汗，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不是生成，是……偷了下一秒的未来能量。”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突然模糊起来。
玄璃的惊呼声几乎刺破耳膜：“你消失了！三息！就像被人从时间线上抹掉了！”她扑过去要扶他，却在触到沈辰肩膀的瞬间被弹开，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意——那不是温度，更像是法则层面的排斥。
“天道在……排斥我。”沈辰扶住祭坛边缘，指关节深深地陷入石纹中。
他的意识还残留着被“拉出时间”的错觉：黑暗中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段他未曾经历的“未来”，其中最亮的那个里，他的反应炉正在崩解，碎片刺穿玄璃的胸膛。
他猛地闭上眼睛，把那画面甩出去，“但这是唯一的路。”
“错误。”
冷得像寒铁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虚无者再次降临。
这一次他身后多了条锁链，颜色比之前更接近纯粹的黑色，链身上浮刻着沈辰从未见过的符文——那是法则的具象化，每一道刻痕都在尖叫着“清除变量”。
“你已不是修士，不是神，也不是灵。”虚无者抬起手，第四条锁链像活物一样窜出来，“你是一段错误。”
岳雪儿的剑几乎是擦着沈辰的鼻尖刺出去。
她知道这一击未必能拦住法则锁链，但总得试试——就像三年前在妖兽潮中，这个总被她称为“书呆子”的男人，用一瓶浓硫酸替她挡下了毒蛛的尾刺。
锁链缠住她的手腕时，她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响。
灵力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丹田涌出，顺着锁链往虚无者的方向倒灌。
岳雪儿咬碎舌尖，血腥气在口中炸开，勉强保持清醒：“沈……快……”
“闭嘴。”虚无者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玄璃刚抬起手试图引动星环共鸣，就感觉识海被重物猛砸，星环在识海中剧烈震颤，却连一丝共鸣都传不出去——存在锁判定她为“非必要变量”，直接封锁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沈辰望着逼近识海的锁链。
他能看清链身上的每一道刻痕，那些符文在他眼中自动转译成化学方程式——全是守恒式，全是平衡态，就像前世导师总挂在嘴边的“完美反应”。
“完美？”他突然笑了。
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石面上溅起细小的蓝焰，“完美的反应会停滞，完美的法则会死亡。”
锁链的尖刺离他眉心只剩三寸。
沈辰闭上了眼睛。
他主动触发了“现实抽离”。
意识再次被拉出时间线的瞬间，他看见虚无者的动作慢了下来。
锁链的尖刺在虚空中凝固，就像被冻在琥珀里的虫子。
这是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在抽离状态下，时间流速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反应炉，过载120%。”他在抽离态中低声喝道，声音震动着整个识海。
晶核在胸口炸开滚烫的热流，那不是疼痛，更像是某种新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反应炉的每一道纹路，每一个催化位点，它们正以他从未试过的疯狂速率运转。
“释放逆熵脉冲。”
蓝色火焰从心口喷涌而出。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由高能粒子组成的能量波，顺着法则锁链逆流而上。
虚无者的面具在接触到蓝焰的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苍白的面容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那是张与沈辰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双眼空洞得像深渊。
“你在用‘错误’对抗‘正确’？”虚无者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痕。
沈辰的身影在虚实之间闪烁，每一次显形都更淡一分。
他抹掉嘴角的血，指腹擦过胸口的晶核说：“你们的‘正确’是死局……我的‘错误’，才是活路。”
虚无者盯着他，突然化作一团黑雾。
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像冰锥一样刺进众人耳中：“织命者……将亲临。”
祭坛重新恢复寂静时，沈辰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
他的右手紧握着一块玉简，那是刚才在抽离状态中，他用最后一点神识记下的“非守恒反应式”——方程式末尾的等号被他粗暴地改成了不等号，墨迹还没干，还在渗出淡蓝色的光。
玄璃扑过来抱住他，星环终于挣脱了存在锁的压制，在头顶旋转着洒下微光。
岳雪儿拖着断裂的手腕爬过来，用完好的左手按住他后背的大穴，灵力像涓涓细流一样汇入他体内。
“下次……”沈辰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却让两个女人同时屏住呼吸，“我要写一条……让神都配不平的方程。”
祭坛深处，那簇从未有过的蓝焰突然暴涨三寸。
炉心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某种桎梏正在崩解。
沈辰望着那簇火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晶核在灼烧他的命格，像块烧红的铁烙在魂魄上——痛，但痛快。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祭坛最深处的石砖正缓缓裂开，露出下方幽黑的空洞。
那里有什么在召唤他，在等待他。
------炉心的温度仍在攀升，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命格被灼烧的嘶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