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重新凝聚时，沈辰首先察觉到的是耳膜的刺痛——不是魔渊岩浆的轰鸣，不是斗法时灵力的炸响，而是彻骨的寂静。
他踉跄着站稳，指尖下意识去抓腰间的储物袋，却触到一片虚无。
这里没有灵气，连空气都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干燥得让鼻腔生疼。
抬眼望去，无数白骨正漂浮在暗灰色的虚空中，有的带着锈迹斑斑的法器残片，有的裹着腐烂的道袍碎布，最中央那具头骨上，还粘着半片已经氧化成黑褐色的丹方残页。
这是...记忆残片？他喃喃自语，伸手触碰最近的白骨。
指尖刚要碰到，那白骨突然泛起微光，一段画面在他脑海里炸开：年轻的沈辰跪在药庐前，浑身是血，手里攥着半颗碎裂的筑基丹，师父的咳血声穿透画面，辰儿，这界碑峰的天...要塌了。
他猛地缩回手，心跳如擂鼓。
那些画面太真实，真实得像他自己的记忆——可他分明记得，自己的师父是在他筑基成功后才咳血的。
因为这是另一个我的记忆。
空洞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沈辰抬头，只见最中央那具白骨正缓缓起身，骨骼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当最后一块骸骨归位时，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与他容貌分毫不差的修士，只是双眼空洞如黑洞，道袍上布满焦痕，胸口还插着半截断裂的灵剑。
我曾像你一样努力。那道身影开口，声音像是从极深的井底传来，在宗门大比前夜熬到天亮调配灵液，在秘境里用中和反应硬抗三阶火蟒，甚至为了给师父续命，偷闯禁药阁......他抬手，指尖划过自己胸口的剑伤，可命运给我的答案是——师父还是死了，灵药被夺，我被诬陷为奸细，在刑台上被斩了首。
沈辰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用置换反应击退挑衅者时，岳雪儿眼睛发亮的模样；想起师父偷偷塞给他的丹方上，墨迹未干的批注。
这些画面与记忆残片里的血与痛重叠，让他鼻尖发酸。
现在，你要重蹈我的覆辙。陨落沈辰抬手，虚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金色锁链，链身上刻满扭曲的咒文，因果轮回，从来不会漏掉任何一个沈辰。
锁链如活物般缠来，沈辰本能地要结印，却发现体内灵力像漏了底的水袋——这里没有灵气可供调用，连他自身的灵力都在被某种力量缓慢抽离。
冷汗顺着后颈滑落，他突然想起镜无尘说过的话：有些牺牲，不是咬牙就能避免的。
他咬着牙后退，后背抵上一块刻着天工阁三字的断碑，我不是你。
记忆如潮水翻涌。
他想起在研究院里，为了计算灵力催化工程的最优解，连续七个昼夜没合眼；想起第一次用熵增循环阵提炼灵矿时，看着反应式在空气中凝结成光；想起岳雪儿捧着他新炼的养颜丹，笑骂他又在搞歪门邪道时，眼底的信任。
变量路径最优解模型。他突然低喝，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银色光痕。
这是他根据化学动力学推导的修真版因果推演法，每个选择都是一个变量，每个变量都能导出不同的路径。
陨落沈辰的锁链顿了顿，似乎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
你的因果链是努力→失败→死亡沈辰的声音逐渐清晰，指尖的光痕组成复杂的方程式，但变量不止一个。他抬手抓住最近的锁链，灵力顺着光痕注入，我可以把的变量，替换成。
虚空中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沈辰看到那些金色锁链正在崩解，每段咒文都在与他的方程式对抗，却像遇到强酸的金属般迅速腐蚀。
他趁机抛出怀中的罗盘——那是用超导灵力导线特制的熵增循环阵盘，死亡能量也是能量，只要找到正确的反应条件......
整个空间剧烈震颤。
陨落沈辰的身体开始透明，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化作光点，被循环阵吞噬，不可能......这违背了轮回法则......
不，这是法则的另一种应用。沈辰抹去嘴角的血，循环阵的蓝光在他眼底流转，就像氢气和氧气必须在点燃条件下才会爆炸，因果也需要正确的催化剂。
最后一声碎裂声响起时，陨落沈辰的身影彻底消散。
虚空中飘来一枚淡金色的钥匙碎片，与他掌心的两枚融合，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元素周期表，每一格都流转着星辉。
记忆如洪水灌入脑海：无数个平行时空的在他眼前闪过——有的在刑场被斩，有的在秘境被埋，有的在突破时走火入魔......而他，是唯一一个在每一个死亡节点都选择变量替换的幸运儿。
镜无尘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响起：我在找一个能打破宿命的变量，而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的。
所以这就是穿越的真相？沈辰攥紧钥匙，指节发白，我不是重生，而是从无数失败路径中逃逸的......幸存者？
可以这么说。
镜无尘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这次他没有以虚影出现，而是一道纯粹的意识波动，带着某种沧桑的温度，你已经收集了所有钥匙碎片。
现在，你面前的，是命运的核心。
沈辰抬头，只见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金色门户，门上刻满他熟悉的方程式，从最基础的置换反应，到他新创的熵增循环阵，应有尽有。
门后是一片朦胧的光海，隐约能听见法则流动的轻响。
准备好接受真相了吗？镜无尘的声音渐弱，记住，你选择的每一个变量，都会改变无数个世界的走向。
沈辰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岳雪儿的笑，想起师父的丹方，想起研究院里弟子们期待的眼神。
那些记忆像火种，在他胸口燃烧。
他抬起脚，迈入金色门户。
身后，无数个时空的在虚空中浮现，有的微笑，有的流泪，有的举起拳头。
他们的目光穿过门户，落在他背影上，像在注视一个可能的奇迹。
门在他身后闭合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像是整个世界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