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脚尖刚触到光门，便被一片轰鸣的震颤包裹。
通道内的光芒不是柔和的，倒像无数根细小的银针刺入视网膜——等他勉强睁开眼，入目是座悬空的巨型齿轮群。
大的齿轮足有千丈，小的却比米粒还细，每一道轮齿都刻着流转的符文，有的是他熟悉的化学式，有的是修真界的篆文，更多的则是完全陌生的符号，像被揉碎的星河在金属表面流淌。
这是......命运之轮。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前世实验室里那些精密仪器在这庞然大物前，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每一道齿轮咬合的声响都震得胸腔发疼，而他能清晰感知到，其中某枚拇指大小的齿轮上，正刻着二字——那是他在玄天大陆的人生轨迹，此刻正随着轮盘转动，与其他千万道轨迹擦出细碎的火花。
每枚齿轮代表一个世界，每个齿痕都是一个变量。镜无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月白道袍被齿轮带起的风掀起一角，你以为自己是掌控者？
不，你只是其中一环。他抬手点向沈辰心口的结晶，但法则钥匙能让你成为唯一的变量。
沈辰摸向胸口，结晶的温度比之前更灼人，仿佛有活物在皮肤下跳动。
他想起镜影辰消散前说的拥抱所有可能的自己，想起那些被融合的镜像里，每个在绝境中喊出的同一个信念——科学与修仙，本就该是同一条路。
代价呢？他问，声音却比想象中平稳。
镜无尘的指尖在虚空中划过，某枚刻着的齿轮突然脱离轨道，撞碎在两人脚边。重启轮盘需要抹除所有既定锚点。他的声音像冰锥刺入骨髓，你会失去名字、身份、所有关于的记忆。
从此只是变量，在无数世界里漂流。
沈辰望着那枚碎裂的齿轮，碎片中闪过实验室的白炽灯、穿越时泥地里的碎玉、岳雪儿递来的疗伤丹、镜影辰消散前的笑容......这些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纸灰，却在他心口结成更滚烫的硬块。
我愿以自我为代价。他说，换所有可能的世界里，科学与修仙能真正交融的自由。
镜无尘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今夜第二次流露情绪。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变量都疯得彻底。他退后半步，袖中翻出一道幽蓝法诀，去吧。
沈辰转身走向命运之轮核心。
那里有个与法则钥匙完美契合的凹槽，凹槽周围流转着血红色的警告符文——他知道那是不可逆的标记。
当钥匙尖端抵住凹槽的刹那，整个轮盘突然发出垂死的哀鸣。
无数齿轮疯狂倒转，带起的气浪将沈辰的衣袍撕成碎片，却无法撼动他握钥匙的手半分。
叮——
金属交鸣声响彻整个空间。
钥匙完全没入的瞬间，沈辰的视野开始天旋地转。
他看见自己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实验室的门牌号模糊了，穿越时的疼痛消失了，岳雪儿的笑靥变成一片光斑......最后剩下的，是刻在灵魂最深处的信念：找到变量路径的最优解，让科学与修仙在所有世界里共生。
现实世界，玄天大陆。
岳雪儿正蹲在药庐前调配新炼的聚灵散。
突然，额间那枚自父亲去世后便沉寂的银印剧烈发烫，像被火钳烙了一下。
她踉跄着扶住石桌，瓶瓶罐罐摔落一地，药粉在地面晕开诡异的紫斑。
这是......变量波动？她按住额头，银印下的皮肤浮现出细碎的光纹，那是岳家祖传时律符的纹路。
作为岳重山最疼爱的女儿，她曾听父亲说过，这枚银印能感应到命运裂缝——而此刻，裂缝的方向，正指向沈辰消失的那片迷雾森林。
他遇到危险了！岳雪儿指尖掐诀，腰间的符袋地绽开，二十张金色符箓浮现在她身周。
这是她耗尽三个月心血绘制的时空锚定符，本打算在秘境试炼时保命用的。
时律为引，天地为媒——开！
符箓同时燃烧，在空中画出扭曲的光门。
岳雪儿咬着牙冲进光门，指尖渗出的血滴在门框上画出最后的符咒。
她听见空间撕裂的尖啸，看见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有沈辰在演武场用盐晶暴雨击败对手的模样，有他深夜在丹房计算反应式的侧影，有镜影辰消散前融入结晶的光点......
当她的手终于触到某个温热的存在时，光门突然剧烈震动。
抓住了！岳雪儿狂喜地收紧手指，却只攥到一片虚无。
那是沈辰的残影，还带着他常用的青竹香，却像晨雾般从指缝溜走。
不——她踉跄着跌出光门，后背重重撞在药庐的老槐树上。
银印的灼痛终于退去，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她望着掌心残留的微光，突然想起沈辰说过的话：化学反应里，反应物消失了，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或许，他只是换了种形式存在？
命运之轮的轰鸣达到顶点。
沈辰的意识被撕成亿万碎片，每片碎片都裹着那道最核心的信念，像蒲公英般飘散在不同维度。
他听见镜无尘的声音穿透虚空：愿你在所有世界中，都能找到自我。
然后，黑暗降临。
再睁眼时，沈辰正躺在一片青石板上。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松木香——是天火峰外门弟子的住所。
他撑起身子，看见不远处的演武场，几个外门弟子正在对练，招式里带着他改良过的氧化反应痕迹。
我......回来了？他摸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记忆里只有一片混沌。
但当他看见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的淡蓝色结晶时，心口突然泛起灼热的亲切感，仿佛这具身体里，藏着某个跨越维度的承诺。
山风掠过，吹起他袖角。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系着半块碎玉，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符号——是前世实验室里最基础的置换反应式。
演武场方向传来弟子的惊呼：那不是沈废柴吗？他怎么在主峰？
沈辰站起身，望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天火峰。
风里飘来丹房的药香，混着某种他说不出的，属于更高维度的震颤。
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微弱的光——那光里，隐约能看见齿轮转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