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与法则晶片的热度顺着血脉往脑仁里钻，沈辰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像在敲打着某个即将裂开的茧。
晶格共振......他低声重复着方才闪过的念头。
前世实验室里，超声波震荡下两组晶体突然同步震颤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当时他用了三个月调整频率，最后让直径十厘米的水晶球裂成了漫天星屑。
此刻袖中的星核在震颤，观测站穹顶的晶体也在震颤，两者的频率像两根被风吹动的琴弦，正发出若有若无的和鸣。
岳雪儿的手指还揪着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
她的青玉簪断成两截后，发梢散下几缕青丝，此刻正黏在汗湿的后颈上。沈师兄......她的声音带着细不可闻的抖，那些雾气......在腐蚀我的灵力。
沈辰低头，看见她手背浮起淡青色的纹路，像被酸液腐蚀的铜器。
再看南宫云澜的玄铁剑，锈斑已爬满三分之一剑刃，连剑穗上的红绳都开始褪色。
这不是普通的侵蚀，是法则在剥离物质的存在态——就像有人在一页书的字里行间涂墨，要把他们从这个空间里抹掉。
雪儿，退后三步。沈辰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中镇定。
他松开岳雪儿的手，将星核和法则晶片同时按在金属地面的裂纹上。
裂纹里渗出的幽蓝雾气突然翻涌，像被戳破的水泡般地消散。相信我，这是唯一的机会。
岳雪儿咬了咬唇，后退时靴跟磕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这声响像根针，刺破了沈辰最后一丝犹豫。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星核的温热里——那里有他用三年时间刻下的化学方程式纹路，每个符号都浸着灵力，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亮起微光。
频率差......0.32。他在心里默算。
前世用傅里叶变换分析晶体共振时，误差超过0.1就会失谐。
观测站穹顶的晶体转速是每秒17转，星核的震颤频率是每秒17.32次——差的正是0.32。逆相位补偿。他想起导师当年拍着他肩膀说的话，有时候要让系统共振，得先让自己成为它的影子。
沈辰调动丹田的灵力，顺着手臂注入星核。
那些化学纹路突然剧烈燃烧，像被泼了酒精的篝火。
他感觉有根无形的线从星核窜出，扎进地面的裂纹，又顺着裂纹爬上穹顶的晶体。
第一颗晶体的转速慢了0.1秒，第二颗......第三颗......当第十颗晶体的转速变成每秒17.32转时，整个穹顶突然发出蜂鸣。
成了！岳雪儿的惊呼撞进耳膜。
沈辰睁开眼，只见无数银蓝色光纹从地面裂纹中涌出，沿着穹顶的晶体脉络游走，像活过来的银河。
那些原本焦黑的孔洞被光纹填满，泛出珍珠母贝般的虹彩。
观测站中央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座水晶柱缓缓升起，表面流转着星云般的光晕。
这是......沈辰向前走了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水晶柱。
突然，柱体内部泛起涟漪，无数画面像气泡般浮起——穿西装的男人用试管射出火焰，扎马尾的少女在锻造台边写着配平方程式，白大褂老者的法器是悬浮的电子云模型......每张画面里的人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操控元素，书写反应式，用科学的逻辑撬动灵力。
他们......岳雪儿凑过来，指尖轻轻触碰水晶柱。
画面突然清晰了一瞬，沈辰看见其中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正举着烧瓶喊注意反应热！——和他初穿来时在镜中看到的脸分毫不差。
他们镜无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知何时，那团模糊的轮廓重新凝聚，只是颜色比之前更淡，像被水洗过的墨。我们。
或者说，是曾经的实验体
岳雪儿猛地转头，额角突然刺痛。
她抬手去摸，指尖碰到一道凸起的印记——银色，细若游丝，从眉心延伸到发际线。
与此同时，她的视野里突然多出重叠的画面：水晶柱下一秒会爆出紫色光焰，镜无尘的轮廓将向右偏移三寸，沈辰的星核会在两息后泛起金光......
我......我能看到！她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镜无尘的轮廓顿了顿，原本机械的语调里多出一丝波动：时空感知......这不可能。
你体内没有任何维度标记。
沈辰的目光立刻扫向岳雪儿。
她的瞳孔里映着双重影像，一重是现在，一重是三息后的未来。
他注意到她的青玉簪断裂处，原本应该继续腐蚀的纹路突然停住了，像被某种力量截断。她是岳重山的女儿。沈辰突然开口，岳前辈研究时空法则二十年，或许......
变量之外的变量。镜无尘打断他，你们比上一批实验体多了0.7%的不可预测性。
话音未落，沈辰突然感觉有冰冷的触须钻进意识海。
那是种介于刺痛和瘙痒之间的感觉，像有人在翻他的记忆书页。
他本能地要反抗，却想起前世做脑电波实验时，导师说过对抗干扰最好的办法是成为干扰本身。
变量扰动模型。他在意识海里构建出无数细小的旋涡，每个旋涡都对应一个化学方程式的反应速率波动。
那些触须刚碰到漩涡就被搅散，像被扔进碎纸机的线团。够了。他睁开眼，额角渗出汗珠，你在测试我们的资格。
但资格是做什么？
谁在选我们？
镜无尘的轮廓收缩成一点，又缓缓展开。观测站的记录......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无奈，本不该被低维生物读取。
但既然你们激活了核心......
水晶柱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沈辰抬手遮眼，再睁眼时，柱内浮现出古老的影像：无数光点坠入黑暗的大陆，每个光点都裹着不同的意识；穿着机械战甲的身影在天空绘制元素周期表；燃烧的城市里，有人举着写满配平式的竹简大喊这是熵增！......最后画面停在一行流动的文字上：第732次法则演化实验，投放变量：科技侧意识体，目标：观测高维法则在低维的具现可能。
我们......沈辰的喉咙发紧，都是被投放到这里的实验品？
更准确地说，是。镜无尘的声音像冰锥，用来测试法则演化的可能性。
前731次实验中，98%的变量因无法适应法则崩溃，1.9%的变量试图反抗，被......清除。
岳雪儿的手悄悄覆上沈辰的手背。
她的掌心很热，带着未来影像里的温度——三息后，沈辰会捏紧拳头；五息后，他的眼睛会泛起红血丝；七息后，他会说出那句话。
如果我是变量......沈辰盯着水晶柱里的自己，那个在实验室喊注意反应热的自己，那个被扔烂菜时抬头看月亮的自己，那我必须成为规则本身。
镜无尘的轮廓突然剧烈震荡，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沈辰看见他的核心处闪过红色警报，和三日前穹顶的红光如出一辙。你......镜无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断裂，触发了风险评估。
岳雪儿的预知影像里，三日后的画面突然清晰：观测站自毁的光焰中，镜无尘的轮廓举起一道法则之链，链上刻满的符号。
但此刻，沈辰只是握紧星核。
星核里的化学纹路亮得刺眼，像要把他的掌心烧出洞来。
他望着镜无尘，望着水晶柱里无数个自己，突然笑了。
评估就评估。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穿透了整个观测站的轰鸣，我倒要看看，谁才是最后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