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正蹲在青石板上。
指尖沾着从袖口搓下的碳粉，在地面画出第七道催化纹——这是追踪白骨尊者的第七个时辰，腐臭的黑雾残留里，他捕捉到了硫化汞的分子轨迹，像一根若有若无的线，牵着他们穿过三道山梁，停在这座被苔藓覆盖的废弃洞府前。
气味浓度在洞口激增。沈辰直起腰，指节抵着后腰轻轻捶了两下。
昨夜为破静止结界消耗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胸腔里像塞着团烧过的棉絮，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痛。
他转头看向身后，雷震天正用玄铁剑挑开挡路的野藤，铠甲上还沾着前日战斗的血渍；紫鸢抱琴立在树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墨玉，那玉珏今早又泛起了淡青色光晕；岳雪儿蹲在不远处，正用银勺从瓷瓶里舀出淡蓝色粉末——那是她新调配的灵导催化剂，在晨露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辰哥。岳雪儿抬起头，发梢沾着草屑，洞口的土样检测结果出来了。
二氧化硅含量异常高，还有微量的灵犀木灰烬。她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瓶底沉着几粒闪着荧光的碎屑，灵犀木是布置封印阵的主料，白骨那老东西...在里面搞鬼。
沈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闭上眼，调动灵力内视——这是他从化学理论里衍生出的微观洞察，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灵力粒子。
此刻洞府内的粒子像被无形的手梳理过，氢氧分子排列成规整的六边形，金属离子沿着固定轨道旋转，连最活跃的火灵粒子都规规矩矩地悬在半空。有序得不正常。他喃喃自语，这不仅是封印...更像是对有序性的强化。
强化个屁！雷震天把剑往地上一戳，震得落叶簌簌往下掉，老子这就进去把他的破阵砸个稀巴烂！话音未落，他已拎着剑冲了出去，玄铁剑鞘撞在洞壁上，溅起几点火星。
等等！沈辰刚要阻拦，却见紫鸢指尖轻轻一拨琴弦。
清越的琴音像把透明的刀，劈开洞口的空气——原本有序的粒子突然开始震颤，氢氧分子的六边形出现裂痕，金属离子的轨道歪歪扭扭。
白骨尊者的身影从洞内飘出，半边脸仍焦黑如炭，左袖被烧出个大洞，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皮肤。
他原本掐诀的手顿了顿，嘴角扯出个狰狞的笑：小娘们儿倒是会挑时候，这高频音律扰频术，倒能乱我阵脚。
那就多乱些。紫鸢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琴音骤然拔高，像是无数根细针同时扎进人的耳膜。
沈辰看见她腰间的墨玉突然亮起，青芒顺着她的手腕爬上琴弦，琴音里多了几分刺骨的寒意——这是她前日晕过去的原因？
他心头一紧，却没时间细想，反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个黄铜喷壶。雪儿！他扬声喊，酸雾喷射器！
岳雪儿立刻把琉璃瓶塞进他手里。
沈辰按下喷壶开关，淡蓝色雾气地喷向洞门。
雾气里的催化分子遇风就散，却在接触到有序粒子的瞬间炸开——氢氧分子的六边形彻底碎裂，金属离子开始无序碰撞，火灵粒子像被捅了窝的马蜂，地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雷震天已经冲进洞内，玄铁剑在阵眼处划出火星。
他咬破指尖在剑刃上画了道符，符纸地燃烧，剑身泛起刺目的白光。高频震荡符！他大喝一声，挥剑劈向地面——埋在青石板下的阵眼石应声而裂，碎石飞溅，砸在白骨尊者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臭小子！白骨尊者反手拍出一道黑雾，黑雾里裹着森森白骨，直取雷震天面门。
沈辰正要援手，却见岳雪儿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铜匣。灵导爆弹！她拧开匣盖，将最后半瓶催化剂倒了进去。
铜匣地震动，催化雾气与雷震天的灵力碰撞，在洞内形成一个旋转的光团——那是自持能量循环，他前日在研究院刚推演成功的模型。
光团越转越快，吸走了周围所有无序的灵力粒子，又将它们以更狂暴的形态喷射出去。
白骨尊者的脸色骤变。
他再次掐诀，试图让粒子重新有序，可无论他怎么调动灵力，粒子都像被泼了热油的蚂蚁，越挣扎越混乱。
沈辰望着内视中的景象，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的熵增实验——封闭系统中，无序度总会增加，这是宇宙的法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道：你追求绝对秩序，却忘了...混乱才是世界的本源。
住口！白骨尊者的指尖渗出黑血，在半空画出扭曲的符咒。
可符咒刚成型，就被光团卷进去撕成碎片。
他踉跄两步，背后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腐臭的气息从中涌出。沈辰！他抓着洞壁后退，你已触及法则之忌，玄冥老祖不会坐视不理！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被裂缝吞了进去，只留下半片染血的衣袖，飘落在沈辰脚边。
追吗？雷震天抹了把脸上的血，剑刃还在滋滋冒着青烟。
沈辰弯腰捡起那半片衣袖。
布料纤维里残留着空间法则的波动，刺得他指尖发麻。
他抬头望向洞外，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云层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偶尔有闷雷般的声响从极远处传来。不追了。他把衣袖收进乾坤袋，转身看向紫鸢——她正抱着琴站在树影里，墨玉的青芒已经褪去，脸色却比之前更苍白。
紫姑娘？岳雪儿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无妨。紫鸢摇头，指尖轻轻抚过琴弦，那玉珏...似乎与玄冥老祖的法则有关。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辰，你刚才说的混乱本源...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沈辰没有接话。
他望着洞内残留的阵法残骸，内视中，那些曾经被强行有序化的粒子正在自由扩散，像极了前世课堂上演示的布朗运动。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如果他能掌控熵变，精准调控有序与无序的平衡...是否也能重构法则？
辰哥？岳雪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抬头，正看见雷震天踢了踢地上的阵眼石，溅起几点火星。
紫鸢抱着琴往马队走去，衣袂掠过一片枯叶，那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天空又传来一声闷响，比之前更清晰。
沈辰眯起眼望向云层，隐约看见云层深处有一道暗红的裂痕，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道口子。
他心头一跳，却没说什么——有些事，还是等回研究院后，用元素分析仪仔细推演再说。
收队。他拍了拍雷震天的肩膀，回天火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