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裴星冉把最后一份待签的合同摔在办公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落地窗外是cbd璀璨的夜景,可她办公室的灯却只开了盏台灯,昏黄的光线下,堆积如山的文件投出狰狞的影子。
“裴总,财务部刚又来催了——”助理小林的声音从门外探进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犹豫,“供应商那边说,再拖三天,就断我们的原材料。”
裴星冉捏了捏眉心,疲惫地挥挥手:“知道了,让他们再等等。”
等?她自己都不知道能等什么。手里的项目是她赌上全部身家的筹码,可就在收尾的关键节点,最大的投资方突然撤资,资金链彻底断裂。这三天她跑遍了所有相熟的投资机构,要么被委婉拒绝,要么被趁机压价,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资本方,此刻一个个都成了铁面阎王。
她拿起桌上的冷咖啡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视线落在桌角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少女笑得明媚,身边站着的少年眉眼清冷,正是傅斯年。她猛地攥紧咖啡杯,指腹硌在杯壁的纹路里,生疼。
就是这个傅斯年,三个月前在竞标会上,以高出她预算两成的价格抢走了她筹备半年的项目。那时候她以为他是顾家安插的棋子,是来毁她的,可现在想想,若不是那笔项目保证金还在手里,她恐怕连这三天都撑不过去。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进。”裴星冉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以为是小林又来报坏消息。
可进来的却不是小林。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失威严的笑容。看到来人,裴星冉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王总?您怎么来了?”
来的是王敬山,商界响当当的巨擘,身家百亿,平时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前世她在一次慈善晚宴上救过突发心脏病的他,之后两人也只见过寥寥几面,算不上深交。他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
王敬山走到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文件和空咖啡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裴总,好久不见。”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小林是吧?麻烦给我倒杯温水,谢谢。”
小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赶紧跑出去接水。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裴星冉拢了拢身上有些起皱的西装外套,刚想开口询问来意,王敬山却先开了口。
“我听说你最近遇到点资金问题?”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聊天气。
裴星冉的心猛地一跳,既有些难堪,又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是遇到点困难,不过王总放心,当年您借我的那笔钱,我肯定会按时还——”
“不是为这个来的。”王敬山摆摆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裴星冉疑惑地拿起文件,看清封面的瞬间,呼吸都停住了——《投资意向书》,投资方那一栏,赫然写着“敬山集团”,投资金额那一栏的数字,正好是她资金缺口的两倍。
“王总,这……”她手指颤抖着翻了两页,条款宽松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对赌协议,甚至允许她延期还款。
王敬山端起小林刚送进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裴总,我敬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当年你救我一命,我一直没机会报答。这笔投资,算是我对你的信任。”
裴星冉却不敢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王敬山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因为一点旧情就抛出这么大的橄榄枝。她放下文件,认真地看着他:“王总,您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王敬山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放在文件上:“条件只有一个,现在签字。”
裴星冉盯着那支钢笔,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膛。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可心底那点疑虑始终挥之不去。她拿起钢笔,笔尖悬在签名处,却迟迟落不下去。
“王总,您为什么要帮我?”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因为当年的事,您不至于拿出这么多钱。”
王敬山的笑容淡了些,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裴总,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你只需要知道,这笔钱是干净的,能救你的项目,这就够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裴星冉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她没有别的选择。她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王敬山看着签名,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一份文件放进公文包。他没有立刻起身,反而拿起桌上的照片看了看,照片里的傅斯年正侧头看着裴星冉,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是你和傅家那小子?”他随口问道。
提到傅斯年,裴星冉的脸色沉了沉:“是他。”
“你恨他?”王敬山放下照片,目光落在她脸上。
裴星冉攥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谈不上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抢了我的项目,断了我的路,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王敬山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个信封,推到裴星冉面前:“裴总,别急着下结论。这里面有样东西,你看看。”
裴星冉疑惑地拿起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不是王敬山的风格。她拿起银行卡,指尖刚碰到卡片,就听见王敬山的声音响起:“小裴啊,其实这份投资,是傅先生拜托我来的。”
“什么?”裴星冉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傅斯年?他怎么会……”
“傅家内部盘根错节,顾家在里面安插了不少人。”王敬山的语气沉了下来,不复之前的温和,“他要帮你,不能用傅家的资金,否则只会让你成为顾家的众矢之的。这笔钱,是他把自己名下那套江景别墅卖了,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凑出来的。”
裴星冉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手里的银行卡变得滚烫,像是要烧穿她的掌心。那套江景别墅她知道,是傅斯年的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他平时宝贝得很,连她当年想进去参观都被他拒绝了。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摇着头,“他三个月前还抢我的项目,他明明是来害我的……”
王敬山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竞标文件的副本,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当年你要竞标的那个项目,背后其实是顾家设的局。他们故意放出假消息,说项目利润丰厚,其实是个无底洞,就是想让你把全部身家投进去,然后再釜底抽薪,让你彻底破产。”
裴星冉拿起文件,手指颤抖着翻看着。里面附着顾家内部的聊天记录和资金流向,每一条都清晰地证明着王敬山的话。她想起当时自己看到项目报告时的兴奋,想起自己不顾一切抵押资产的决绝,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那他抢标……”
“他是在救你。”王敬山打断她的话,语气郑重,“他抢下项目后,立刻就以亏损为由终止了合作,自己承担了所有违约金。他就是要把你从顾家的棋盘上拿下来,让你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而是能和他们抗衡的执棋人。”
裴星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竞标会结束后,她在走廊里拦住傅斯年,质问他为什么要针对她。当时他穿着黑色西装,脸色苍白,只是淡淡地说:“裴星冉,别再碰这个项目,对你没好处。”她以为那是胜利者的嘲讽,现在才知道,那是他拼尽全力的提醒。
“还有一件事。”王敬山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人听见,“你三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轰”的一声,裴星冉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三年前的车祸,她的父母当场去世,她也昏迷了半个月。交警鉴定是司机疲劳驾驶,可她一直觉得不对劲,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是顾家干的?”她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
王敬山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验尸报告的复印件:“当年给你父母开车的司机,死前喝了含有安眠药的水。而那个司机的妻子,在车祸后收到了一笔匿名转账,转账账户的最终流向,是顾家的远房亲戚。”
裴星冉看着报告上的文字,眼前浮现出父母出事时的场景。那天是她的生日,父母特意去给她买蛋糕,却再也没有回来。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生日害了他们,为此自责了三年。现在才知道,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为什么……顾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父亲。”王敬山叹了口气,“你父亲当年是建筑设计师,他发现了顾家开发的楼盘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准备举报。顾家为了封口,就制造了这场车祸。”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父亲去世后,举报信不翼而飞;她接手父亲的公司后,顾家多次暗中打压;傅斯年突然的反常举动……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家的阴谋。
裴星冉猛地站起身,椅子重重地撞在墙上。她抓起桌上的手机,就要给傅斯年打电话。她有太多的话要问他,有太多的歉意要对他说。
“别打。”王敬山一把按住她的手,脸色凝重,“傅先生现在很危险。他最近在调查顾家的事,已经触动了他们的利益。顾家的人现在到处找他,他让我告诉你,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联系他,免得被顾家盯上。”
裴星冉的手停在半空中,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她看着王敬山,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傻?他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王敬山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裴总,你真的以为,当年你救我的时候,他只是碰巧在场吗?他认识你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十五岁的傅斯年和十三岁的裴星冉。那是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裴星冉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正把自己的零花钱放进捐款箱,而傅斯年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
“他喜欢你很多年了。”王敬山把照片放在她面前,“当年你救我,他其实就在旁边。他怕你有危险,一直跟着你,直到确认你安全才离开。”
裴星冉拿起照片,指尖抚过少年傅斯年的脸。原来那些看似巧合的相遇,那些莫名其妙的帮助,都不是偶然。他默默守护了她这么多年,而她却一次次误会他,甚至恨他。
王敬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裴总,该说的我都说了。这笔钱你好好用,把公司做大做强,才有能力和顾家抗衡。傅先生那边,我会帮你留意。”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对了,傅先生让我转告你,他在城郊有个安全屋,钥匙在银行卡的夹层里。如果遇到危险,就去那里躲着。”
办公室里只剩下裴星冉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那张照片和银行卡,眼泪无声地滑落。窗外的夜景依旧璀璨,可她的心境却彻底变了。
她打开银行卡的夹层,里面果然有一把小小的钥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傅斯年熟悉的字迹:“星冉,等我回来。”
裴星冉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她拿起桌上的投资意向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顾家,欠她的,欠傅斯年的,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裴总,傅先生在我们手上。想让他活着,明天中午十二点,带着顾家楼盘的质量报告,来废弃工厂见。”
裴星冉的瞳孔骤然收缩,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再次狂跳起来。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眼神里满是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