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吊灯把“云顶”宴会厅照得像铺了层碎钻,水晶折射的光落在裴星冉香槟杯沿上,晃得人眼晕。她刚跟合作方碰完杯,指尖还残留着杯壁的凉意,耳边就飘来此起彼伏的恭维——“裴总年纪轻轻就带‘涅盘’起死回生,真是女中豪杰”“听说傅总为了这个项目,把城西那块地都给你们挪了审批流程?”
裴星冉扯着嘴角笑,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杯柄。她知道这些话里有多少真心,就有多少攀附。毕竟在场的谁不知道,她身边那个靠在罗马柱上的男人,是傅聿深——傅氏集团的掌权人,圈子里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连亲叔叔抢项目都被他逼得破产,人送外号“活阎王”。
傅聿深今天穿了套深灰色定制西装,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没打领带,少了些平时的冷硬。他手里捏着杯威士忌,没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应酬,像尊沉默的守护神。裴星冉偷瞥过他两次,每次都撞上他深邃的眼,那里面没什么情绪,却让她莫名安心。
“呵,女中豪杰?我看是靠男人上位的本事厉害吧。”
尖酸的声音像根针,扎破了宴会厅的热闹。裴星冉循声望去,只见赵坤端着个装满红酒的白瓷盘走过来,脚步虚浮,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带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显然喝高了。
在场的人瞬间安静了大半。谁不知道赵坤的“鼎盛科技”上个月刚被裴星冉的团队挤垮,项目黄了不说,还欠了银行一大笔贷款。这时候跳出来,明摆着是来闹事的。
裴星冉皱眉,刚要开口,赵坤已经晃到了她面前,酒气扑面而来。“裴星冉,你敢说‘涅盘’能成,不是靠傅聿深给你铺路?”他抬手点着裴星冉的肩膀,手指颤抖,“我跟了那个项目三年!三年啊!就因为你勾搭上傅聿深,一句话就把我踢出局?”
裴星冉拨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赵总,商场如战场,输了就认,耍酒疯没意思。”
“没意思?”赵坤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老婆跟我离婚,公司破产,我现在连房子都快保不住了!你让我认?”他猛地举起手里的白瓷盘,猩红的红酒在灯光下晃出骇人的弧度,“今天我就让你也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
“住手!”旁边有人惊呼,想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赵坤手腕一翻,整盘红酒带着瓷盘的惯性,狠狠朝裴星冉脸上泼去。
时间像被按下了慢放键。裴星冉瞳孔骤缩,只看见一片猩红朝自己扑来,鼻尖已经闻到了红酒的酸涩味。她下意识地闭眼,抬手去挡,却感觉身前突然多了道坚实的屏障。
“哗啦——”
红酒泼在布料上的闷响格外清晰。裴星冉睁开眼,看见的是傅聿深宽阔的脊背。深灰色的西装被红酒浸透,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衣料往下淌,滴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一朵朵难看的花。刚才还端在赵坤手里的白瓷盘,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瓷片溅到了傅聿深的裤脚,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全场死寂,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几秒后,才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里满是震惊:“那是傅总?”“我的天,他竟然替裴总挡了?”“活阎王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过?”
赵坤也懵了,举着空了的手僵在原地,酒意醒了大半。他看着挡在裴星冉身前的傅聿深,脸色煞白——他刚才泼的是傅聿深?那个能一句话让他在这座城市待不下去的傅聿深?
傅聿深没管周围的动静,也没看地上的碎瓷片,只是缓缓转过身。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西装,昂贵的面料吸饱了红酒,紧紧贴在身上,狼狈得不成样子。可他的眼神掠过自己的衣服,落在裴星冉脸上时,却没有半分怒气,只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庆幸——还好,没泼到她。
裴星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她看着傅聿深胸前那片刺目的暗红,看着他裤脚上沾着的瓷屑,喉咙发紧,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个男人,平时连别人碰他一下都要皱眉头,刚才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了这难堪的一切。
“傅、傅总,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我……”赵坤的声音都在抖,腿一软差点跪下。
傅聿深终于把目光投向赵坤,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站在宴会厅角落的两个黑衣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赵坤的胳膊。
“傅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赵坤挣扎着哭喊,“裴总,求你帮我求个情,我真的喝多了!”
裴星冉没理赵坤,她的目光一直锁在傅聿深身上,伸手想去碰他的西装,又怕碰疼了他,手指悬在半空中,最终只是轻声说:“衣服脏了,我带你去换一件。”
傅聿深这才收回目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声音放轻了些:“没事,没溅到你就好。”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种人,以后不用跟他废话。”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人凑上来打圆场:“傅总,裴总,今天是庆功宴,别让这种人坏了心情。我已经让人清理了,要不先去休息室歇会儿?”
傅聿深没应声,只是看着裴星冉,等着她的意思。裴星冉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庆功宴还有不少合作方在场,不能因为这事搞砸了。她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露出个得体的笑容:“让大家见笑了,一点小插曲,不影响我们的庆功宴。王总,刚才跟您聊的合作细节,我们稍后再细谈?”
众人见她临危不乱,再看傅聿深对她的态度,心里的掂量又多了几分,纷纷附和着散开,只是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和暧昧。
傅聿深跟在裴星冉身后往休息室走,湿透的西装贴在背上,凉丝丝的,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看着前面裴星冉的背影,她的步伐有些急,像是怕他着凉,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休息室里有备用的西装,是傅聿深的助理早就备好的,尺码刚刚好。裴星冉拿了干净的西装递给傅聿深,又转身去倒热水:“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傅聿深接过西装,没立刻换,而是看着她:“你刚才没吓到吧?”
裴星冉端着水杯的手一顿,转身看向他,眼眶还是红的:“我没事,倒是你,刚才那么危险,你怎么不躲开?”
“躲开了,你就被泼到了。”傅聿深说得理所当然,他脱下湿透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胸前也被红酒浸红了一大片。“这种场面,我见多了,不算危险。”
裴星冉看着他衬衫上的红渍,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快步走过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递到他手里:“擦一擦吧,我去给你找件干净的衬衫。”
傅聿深接过毛巾,却没擦,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暖,跟他冰冷的外表完全不一样。“裴星冉,”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裴星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隐约的音乐声。她看着傅聿深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专注。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助理的声音传进来:“傅总,裴总,外面有位姓林的小姐说有急事找您,说是您的堂妹。”
傅聿深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抓着裴星冉手腕的手也松了些。裴星冉趁机抽回手,端起桌上的热水递给他:“先换衣服吧,外面还有人等着。”
傅聿深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裴星冉脸上。他知道,刚才那句话,他说得太直白了。他也知道,裴星冉心里对他,一直带着戒备——毕竟当初他们的合作,是他用强硬的手段逼来的。
“那个林小姐,”裴星冉转身去整理沙发上的西装,声音有些不自然,“是上次在傅氏集团门口,跟你吵架的那个?”
傅聿深“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她来没好事。”他放下水杯,开始解衬衫的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等下我去处理,你先出去应付一下场面,别让合作方觉得我们失礼。”
裴星冉“好”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傅聿深叫住:“裴星冉。”
她回头,看见傅聿深拿着干净的衬衫,眼神认真:“刚才的事,不是一时冲动。”
裴星冉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别开脸,含糊地说了句“知道了”,就快步走出了休息室。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墙上,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她知道傅聿深的意思,可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场合作,还有太多的过往和算计。
休息室里,傅聿深看着紧闭的门,无奈地笑了笑。他拿起干净的衬衫穿上,动作利落。刚系好领带,门就被推开了,林薇薇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急色:“哥,不好了,爸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跟赵坤动手,气得住院了!”
傅聿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父亲一直不喜欢裴星冉,觉得她出身普通,配不上傅家。这次他替裴星冉挡红酒的事,肯定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传到了父亲耳朵里。
“医院在哪?”傅聿深拿起外套,快步往外走。
林薇薇跟在他身后,眼神怨毒地瞥了眼休息室的门,心里冷笑。裴星冉,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抢哥!
宴会厅里,裴星冉正跟合作方谈笑风生,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休息室的方向。当她看见傅聿深和林薇薇一起出来,脸色凝重地往外走时,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肯定出事了。
刚送走合作方,助理就快步走过来:“裴总,刚才傅总的助理说,傅董住院了,傅总赶去医院了。”
裴星冉的心里一沉。傅董住院,跟今天的事有关吗?她看着傅聿深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傅家这关,她迟早要面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裴星冉吗?我是傅鸿远。明天上午十点,来傅家老宅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电话挂断,裴星冉看着手机屏幕,脸色苍白。傅鸿远,傅家的大家长,傅聿深的爷爷。这个在傅家说一不二的老人,突然找她,会是什么事?她隐隐有种预感,明天的老宅之行,绝不会轻松。而她和傅聿深之间,这场因为合作开始的纠缠,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