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郊,一片鱼龙混杂的棚户区深处,隐藏着一家不起眼的、挂着破旧“赌”字幡的赌坊。白日里这里门可罗雀,到了夜晚却人声鼎沸,充斥着赌徒的吆喝、骰子的碰撞和铜钱银两的叮当声,是三教九流汇聚的污浊之地。
此刻,在赌坊后院一间密不透风、只点着一盏昏暗油灯的地下密室里,柳如烟褪去了宫中养出的那几分娇贵,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裙,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燃烧着仇恨与决绝的眼睛。她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对面是一个身形精悍、面带刀疤、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他便是“暗蛇”在京城一带的负责人,人称“蝮蛇”的焦魁。
焦魁打量着眼前这个虽然落魄却难掩昔日风韵的女人,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声音沙哑难听:“柳大小姐?呵,真是稀客。令尊柳大人昔日对咱们‘暗蛇’多有‘照拂’,如今柳家树倒猢狲散,大小姐怎的想起光临我们这腌臜之地了?”
他话语中的讥讽毫不掩饰。柳明堂在位时,没少打压他们这些江湖势力,双方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柳如烟强忍着心中的厌恶与一丝恐惧,她知道与虎谋皮的危险,但她已无路可走。她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焦当家,过去之事,如烟不欲多提。今日前来,是想与贵派做一笔交易。”
“交易?”焦魁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往后一靠,“说来听听。不过,柳大小姐如今……还有什么筹码能与咱们交易?”
“仇恨。”柳如烟吐出两个字,眼中迸射出刻骨的光芒,“我对宸王萧夜离和安宁郡主楚倾凰的仇恨!这,就是我的筹码。”
焦魁嗤笑一声:“仇恨?这玩意儿值几个钱?咱们‘暗蛇’是拿钱办事,可不是给人当枪使,白白结仇家的。”
“自然不会让贵派白白出手。”柳如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却沉甸甸的锦囊,推到焦魁面前,“这是定金。里面是五十两黄金,以及……我父亲昔日收藏的一枚东海夜明珠,价值连城。”
焦魁打开锦囊,瞥见那黄澄澄的金子和那颗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流转着莹润光泽的宝珠,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又收敛起来,将锦囊推回少许:“东西是好东西。不过,柳大小姐,你的对头可是如今圣眷正浓的宸王和那位据说有点邪门的郡主。这买卖,风险太大。”
柳如烟知道对方是在抬价,也是试探她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焦当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并非要贵派直接去刺杀他们,那是自寻死路。我需要的是‘暗蛇’的力量,用你们擅长的方式,给他们制造麻烦,让他们焦头烂额,让他们……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盯住焦魁:“我知道‘暗蛇’不仅做杀人的买卖,更擅长打探消息、散播流言、制造意外、挑拨离间……我要你们动用一切手段,针对楚倾凰和萧夜离的弱点下手!”
“哦?弱点?”焦魁来了点兴趣。
“楚倾凰的弱点,一是在乎萧夜离,二是她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惹人忌惮。萧夜离的弱点,一是他的伤势,二是他在朝中的根基尚未完全稳固。”柳如烟思路清晰,将自己这些时日的观察和分析尽数道出,“我们可以双管齐下。”
“第一,继续加深皇帝和朝臣对楚倾凰‘妖异’之处的恐惧。你们不是擅长装神弄鬼吗?想办法在京城制造几起离奇的‘怪事’,然后引导舆论,将这些都算在楚倾凰头上!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不祥之人,留在宸王身边只会带来灾祸!”
“第二,针对萧夜离的伤。他需要大量珍稀药材调理,你们想办法摸清宸王府采购药材的渠道,或者收买府中下人,在他的药里动点手脚,不需要立刻毒死他,只要让他的伤势反复,难以痊愈,甚至日渐虚弱就行!一个病弱的亲王,还能有多少威胁?”
“第三,挑拨他们与朝臣、甚至与楚家旧部的关系。伪造一些书信,散播一些谣言,就说楚倾凰意图操控军权,萧夜离对某些老臣不满……我要让他们众叛亲离!”
柳如烟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这些事,对‘暗蛇’来说,并非难事吧?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我柳家虽倒,但一些隐藏的产业和积蓄,足够支付报酬!”
焦魁摩挲着下巴,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柳如烟提出的这些手段,确实符合“暗蛇”的行事风格,风险相对可控,而报酬……相当丰厚。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借此搭上这位前尚书千金背后的某些潜在关系网,或许对“暗蛇”未来的发展也有利。
“柳大小姐倒是做足了功课。”焦魁终于缓缓开口,将桌上的锦囊彻底收了起来,“这笔买卖,我‘暗蛇’接了。不过,具体如何行事,需由我们安排,你不得过多干涉。你需要提供你所知道的、关于宸王府和楚倾凰的一切信息,尤其是人员、习惯、往来关系等。”
“可以!”柳如烟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我有一个要求,行动必须隐秘,绝不能让人查到我和‘暗蛇’头上!”
“这是自然,干我们这行,首重隐秘。”焦魁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么,合作愉快,柳……姑娘。”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赌坊密室,重新呼吸到外面略带污浊却自由的空气,柳如烟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焦魁这种人打交道,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但她别无选择。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赌坊,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快意。
楚倾凰,萧夜离,你们准备好迎接来自黑暗的噬咬了吗?这仅仅是个开始。我会用尽一切,将你们拖入泥沼,让你们也尝尝失去一切、众叛亲离的滋味!
几日后的宸王府。
楚倾凰正在翻阅一本系统提供的、关于修复生命本源的古籍残篇,试图从中找到治疗萧夜离的方法,青鸾匆匆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安。
“小姐,府里最近……有些不太平。”
楚倾凰抬起头:“怎么了?”
“负责采买的小厮福贵,前日晚上喝多了掉进了后巷的水沟里,摔断了腿。厨房负责给王爷煎药的张嬷嬷,昨日莫名发起高烧,胡言乱语,说是看到了……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库房那边报告,说最近夜里总能听到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哭,但守夜的人去看,又什么都没有……”青鸾越说声音越小,带着一丝惧意。
楚倾凰放下书卷,眼神微凝。巧合?还是……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摇曳的树影。系统没有触发任何直接的威胁警报,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意外”和“怪事”,串联起来,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阴森气息。
“告诉管家,加强府内巡夜,尤其是库房和厨房重地。张嬷嬷好生照料,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来看看。至于福贵……”楚倾凰顿了顿,“等他伤好了,调去庄子上吧,府里暂时别用他了。”
她怀疑这些“意外”并非偶然,很可能是有人针对宸王府,在进行某种试探和骚扰。目的或许不是为了造成实质性伤害,而是为了制造恐慌,扰乱人心。
会是谁?柳如烟吗?她刚刚脱身,就有能力策划这些?还是她借助了外力?
“玄影那边,对柳如烟的监视有什么发现?”楚倾凰问道。
青鸾回道:“玄影大人说,柳如烟离开皇宫后,在南城租了个小院子住下,深居简出。只在前几日去过一次南郊的棚户区,但那里人员复杂,跟踪的兄弟跟丢了具体去向。”
南郊棚户区……三教九流,江湖势力盘踞……楚倾凰心中了然。柳如烟果然不甘寂寞,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这种上不得台面却足够恶心人的阴损手段。
“知道了。”楚倾凰语气平静,“告诉玄影,重点排查南郊的江湖帮派,尤其是与柳家可能有过往来的。另外,府内加强戒备,尤其是王爷的饮食和药材,必须由绝对信得过的人经手,每次用药前,我都要亲自检查。”
“是,小姐。”青鸾应声退下。
楚倾凰独自站在窗前,秋风吹动她的发丝。她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柳如烟如同一条潜入暗处的毒蛇,已经亮出了獠牙,开始喷吐毒液。接下来的,将是一场更加隐蔽、更加凶险的暗战。她必须更加小心,不仅要保护自己和萧夜离,还要揪出柳如烟背后的势力,将其彻底铲除。
她轻轻抚摸着腕间那枚温润的玉佩,感受着其中流淌的、与系统同源的能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对手多么阴险,她绝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