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抹了下眼角,指尖沾了点湿。风还在吹,但我不觉得冷。
左耳的铜环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燎过。我下意识碰了一下,那股热顺着血脉往上爬,直冲脑门。眼前一黑,又猛地亮起来。
我的眼睛开始烧。
不是痛,也不是刺,就是烧。金色的火从瞳孔里往外涌,把整个视线都染成一片金红。我站着没动,呼吸慢慢沉下去,胸口那块星石碎片也跟着跳了起来。
它在震动。
下一秒,那东西自己从皮肉里浮了出来,悬在我胸前,滴溜溜转着。光越来越强,照得我整个人像泡在水里。
然后我看到了。
一片废墟的高台上,火在烧。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却很亮。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那儿,披着青铜色的战甲,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有九条尾巴,泛着幽蓝的光,在空中摆动。
是司徒墨。
可他又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书院学生,也不像阴火帮少主。他更高,更冷,肩背挺得笔直,像一座不会塌的山。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半张脸戴着青铜面具,另一半全是疤。手里提着一盏灯,灯焰扭动,像有东西在里面挣扎。
司徒烈。
我看见他举起刀,刀尖对准一个孩子。那孩子穿着观星族的白裙,头发乱糟糟扎着,左耳也有个铜环。
是我。
刀落下来的那一瞬,那个背影动了。
他转身,没有喊,也没有叫。只是把手按在胸口,整片神格化作一道屏障,挡在我前面。刀砍进去的时候,血喷出来,溅在星图上,划出几道歪斜的线。
他的右半边身子碎了,鳞片飞散,骨头露在外面。但他没倒。
他说:“小公主,活下去。”
声音很轻,可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喉咙一紧,眼泪一下子涌上来。
一滴泪滑下来,正好砸在漂浮的星石上。那石头嗡地一声震了一下,光圈扩散开,把整个记忆卷成一圈光影,绕着我们转。
我看着那个背影,看着他受伤的身体,看着他明明快死了还不肯回头。
原来那时候他就认得我。
原来他早就替我挡过一次命。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发不出声。风停了,时间也停了,只有那块星石还在转,光越来越亮。
就在这个时候,投影里的司徒墨忽然动了。
他缓缓转过头。
不是看向过去的我,是看向现在的我。
他的紫眸里红光浮动,嘴角有一点血,可他还是看了过来。穿过层层叠叠的时间,穿过生死的界限,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
我没有躲。
我也看着他。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但我听不见。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换我来追你。”
这三个字,从前世到今生,从战场到书院,从谎言到牺牲,他一直没改过。
我站在这儿,眼里的金焰还在烧,心口空了一块,又满了一块。
星石静静悬着,光不再扩散。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连风都没有。
司徒墨的虚影没有消散。他站在记忆里,也站在现实外,依旧看着我。
我抬起手,想去碰那块星石,手指刚碰到边缘,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拉扯感。
不是痛,也不是冷,是一种熟悉的牵引,像是有人在另一头轻轻拉我的手腕。
星石抖了一下。
金焰猛地窜高,几乎要烧出眼眶。我感觉到体内的气息乱了,顺着妖瞳往外泄,又被星石吸回去。
它在吸收什么。
也在释放什么。
司徒墨的身影晃了晃,一条狐尾无意识地扫过空气,像是察觉到了异样。他的眼神变了,从平静转为警觉。
他抬头看天。
我也跟着抬头。
头顶原本漆黑的天空裂开一道缝,不是蓝光,是暗紫色的雾气正从里面渗出来。那雾扭曲着,往下坠,像有东西要爬进来。
司徒墨的虚影立刻转向那个方向,身体微微前倾,做出防御姿态。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了急:“别看那边。”
我没动。
我能感觉到那股雾气在找我,顺着倒五芒星的痕迹往里钻。它认得我眼里的印记。
星石突然剧烈震动,金焰倒卷回瞳孔深处。我咬住牙,撑住膝盖,不让身体软下去。
雾气垂得更低了,离地面只剩一尺。
司徒墨抬起手,九条尾巴全张开,挡在我前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着,等下不管发生什么,别答应任何事。”
我盯着那团雾,手指攥紧星石。
它开始说话了。
用的是陆九玄的声音。
“叶蓁。”它说,“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