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还攥着那片烧焦的布。
陆九玄站在我旁边，没有说话。我们谁都没有动。刚才那一片白雾吞没了所有痕迹，连风都停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很重，像是压着胸口往下沉。
地面开始裂开，细小的纹路从脚边蔓延出去。我低头看，发现一道裂缝里有光在流动，不是火，也不是水，像沙子在倒流。
“时间不对。”我说。
陆九玄转头看我。
我抬起手，指甲在眼前晃了一下。我记得刚才它还短，现在却长了一截。可他的袖口沾着的灰烬，还在半空中飘着，没落地。
“镜子里过了多久？”我问。
他没回答。我知道他也不知道。但我们不能再等了。
我闭上眼，把灵力往瞳孔里压。妖瞳睁开时，金纹竖起，眼前的景象变了。头顶上方浮着一个透明的沙漏，上半部分几乎空了，下半部分堆满了黑沙。而在远处，另一道微弱的光影悬在空中，沙粒一粒一粒地往下掉，慢得几乎不动。
“外面才过去三小时。”我说，“我们在这里……已经快三十年。”
陆九玄脸色变了。
他立刻把手按在剑柄上。那把无铭古剑突然震动起来，嗡鸣声刺进耳朵。剑柄处泛出一层薄光，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出来。
是初代圣子的模样。白衣，面容模糊，但声音清晰。
“速回！”他说，“司徒烈在现实开启了血祭大阵！”
我猛地抬头。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我死死盯住他的脸。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右眼角下方，浮现出一颗黑痣。很小，却清楚。
和司徒墨一样的位置。
我后退一步，手心发冷。
陆九玄也察觉到了异常，抬手就要封印剑灵。可那虚影忽然抬手，一股力量撞过来，把他逼退两步。
我立刻伸手按在剑鞘上，用妖瞳的力量压住那股外溢的气息。金纹在瞳孔中旋转，我能感觉到剑里的东西在挣扎。
“你说让我们回去。”我盯着虚影，“可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我们走不了那么快。”
虚影沉默了一下。
“来不及了。”他说，“再迟一步，书院的孩子都会死。”
话音刚落，我怀里吊坠突然发烫。我把它掏出来，琥珀色的表面映出一段画面：地下祭坛，绿火熊熊燃烧，噬魂灯挂在中央，灯焰里挤满了小孩的影子，他们张着嘴，却没有声音。
画面一闪就没了。
但我知道那是真的。
陆九玄看着我，眼神变了。他不再犹豫，低声问剑中虚影：“你是谁？为什么会有司徒墨的印记？”
虚影没回答。
只说了一句：“命运之线早已缠绕三生……快走，否则一切皆空。”
然后他开始消散。
光点从脸上剥落，那颗泪痣最后消失。剑恢复平静，但握在手里仍有些发烫。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吊坠，又看向那片白雾尽头。司徒墨就是在那里消失的。他推开我，让我走。他不是为了自己活命，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
“他让我们走。”我低声说，“不是逃。”
陆九玄站到我身边。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那就信他一次。我们回去。”
我拿出归路符箓，指尖划破，血滴在纸上。符箓开始发光，卷曲，准备激活。
可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猛地倾斜。
我和陆九玄同时踉跄了一下。头顶的沙漏变得巨大，倒悬在空中，上半部只剩最后一层沙，下半部已经堆成山。沙子不断落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以为能逃？”
我没有回头。
符箓还在发光，但光芒被压制了。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泥里。
陆九玄把剑横在我前面，剑尖对着虚空。
我也站稳了，一只手抓着吊坠，另一只手按在剑鞘上。妖瞳没有闭，金纹还在转。
我知道我们不能停下。
归路符箓的光忽明忽暗，我的血顺着指尖流下来，滴在符纸上。每一滴落下，都让光芒跳一下。
陆九玄的剑嗡鸣不止。
头顶的沙漏开始崩裂，第一粒沙掉了下来，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响。
我咬牙，把整条手臂的血抹在符箓上。
纸面炸开一道光。
一道裂缝在空中出现，扭曲着，像撕开的布。
陆九玄抓住我的手腕。
我们往前冲了一步。
可那道裂缝突然收缩。
一股力量从里面反推出来，震得我胸口发闷。符箓烧成了灰，飘散在空中。
沙漏的最后一粒沙，落了下来。
地面裂得更深，裂缝中涌出黑色气流，卷着残存的记忆碎片飞旋。我看见一块碎片上闪过司徒墨的脸，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我没听清。
陆九玄把我拉到身后，剑横在胸前。
那股气流越来越强，吹得人睁不开眼。我抬手挡了一下，手指碰到脸颊，摸到了一点湿。
不是雨。
是血。
从鼻子里流出来的。
我擦掉，重新睁开眼。
妖瞳还在亮。
我看到气流中心有个点，像是出口，但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像绳子，又像锁链，一圈圈绕着那个洞口。
“是时间锁。”我说。
陆九玄点头：“得砍断它。”
他提剑上前一步，剑身完全出鞘。银光一闪，斩向那团黑气。
剑砍进去，却被卡住了。
黑气缠上来，顺着剑身往上爬。他用力抽剑，没抽动。
我冲上去帮忙，把手放在剑脊上，把妖力灌进去。金纹在瞳孔中剧烈颤动，我能感觉到那股阻力越来越大。
“再加一把力！”我说。
他咬牙，双手握柄，猛力一扯。
剑出来了。
黑气爆开，四散飞溅。那道出口晃了一下，变大了一点。
还不够。
沙漏已经彻底碎了，沙子全落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丘。空气变得更重，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吞铁块。
我再次掏出一张符箓。
这是最后一张。
指尖划破，血滴上去。
符纸刚亮，又被一股力量压灭。
我抬头。
空中浮现出一道影子，没有脸，只有轮廓。它伸出手，指向我们。
陆九玄挡在我前面，剑尖对准它。
我没有退。
我把吊坠举起来，贴在剑鞘上。琥珀色的光和剑身的银光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
那道出口猛地扩大了一圈。
“这次一定能出去！”我说。
陆九玄回头看我一眼。
我们同时往前冲。
影子扑了过来。
剑光闪起。
我的手还抓着他的袖子。
出口离我们只有三步。
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堵住去路。
陆九玄挥剑劈开一条路。
我们跨过裂缝边缘。
风突然停了。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
出口就在眼前，只剩一步。
我松开他的袖子，先跳了出去。
脚踩到实地的瞬间，我回头伸手：“快！”
他正要跟上来——
那道影子突然缠住他的脚踝。
他整个人被往后拖。
剑脱手飞出，插在地上，离我只有半尺。
我扑过去抓剑柄。
他的手伸向我，指尖差一点点就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