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主殿中央，右手还覆着黑色鳞片，掌心贴着地面。地底的震频比刚才更清晰了，像是有人踩在阵法的脉络上走路。我没有抬头，只是把妖力顺着经脉压下去，渗进石缝里。
三个人，从禁道裂口进来，动作很轻，但瞒不过星石的感应。他们手里有东西在发光，暗红色，像烧到一半的炭火。我知道那是什么。
噬魂灯的残件。
我收回手，站直身体。头顶的梁木投下一道影子，刚好落在供奉台前。那里插着无铭古剑，剑身冷光未散。
脚步声靠近。左边一人突然加速，直扑供奉台方向。我抬眼，妖瞳泛起金纹，心里默念“锁”。
地底的星石阵立刻响应。一道金光从阵心冲出，缠住那人的双脚，把他往裂缝里拽。他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整个人被吞进去，石面随即闭合，连声音都没留下。
剩下两个停住了。
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另一个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搓就点燃了。火光腾起的瞬间，他把符甩向空中，浓烟炸开，弥漫整个大殿。
我站在原地没动。烟雾遮不住妖瞳的感知，我能看见他们的路线。一个往左绕，想从侧殿包抄；另一个仍盯着供奉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残破的灯座。
风从门口吹进来，卷着灰烬打转。烟还没散，侧殿方向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金属落地的声音。陆九玄从柱后走出，剑尖滴血，正指着第二个黑衣人的心口。
那人捂着手臂，半边袖子已经被斩断，伤口很深。他低头看了眼血，又看向供奉台，眼神没变。
他还想冲。
我没等他动，右手猛然下压。整座星石阵轰然共鸣，五道金光柱拔地而起，围成一圈，把两人困在中间。光柱之间有细微的电流闪动，碰到的人浑身一颤，跪倒在地。
我走上前，脚步不快。鳞片在阳光下微微反光，右手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们父亲烧成灰了，你们还替他卖命？”
跪着的人抬起头，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笑了，牙上有血：“帮主之令，死亦遵从。”
话音刚落，他喉咙一抖，一道细线划过皮肤，血涌出来。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向前倒去。
屋檐上落下一根幽蓝的绒毛，在空中飘了一下，掉进阵中。
司徒墨没有现身。
最后一个活着的黑衣人盯着我，眼神发狠。他忽然抬起手，把灯座狠狠砸向阵眼中心。
“砰！”
灯座撞在地上，碎裂开来。一团幽蓝火焰猛地窜起，幻象浮现——一个少女被按在石台上，胸口被剖开，心脏被人剜出。她睁着眼，嘴里还在动，像是在说什么。
我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我。
前世的记忆翻上来，但我没退。我站在原地，直视那幅画面，直到它开始扭曲。
我抬起右手，妖瞳金光暴涨，低喝一声：“破。”
头顶的星石缓缓浮出地面，悬在我上方。一道纯粹的金光从我眼中射出，贯穿幻影，直击灯座。
“轰！”
火焰炸开，残件彻底粉碎，连同里面的魂影一起化为尘埃。空气中那股压抑的感觉消失了，像是有什么绳子断了。
天空晃了一下，阳光重新洒满大殿。
我低头，看见一块焦黑的金属碎片躺在地上，边缘还有裂纹。我弯腰捡起来，放进袖袋。它很轻，但带着一股残留的寒意。
陆九玄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他的剑还在手上，剑尖垂地。他看着我的右手，声音有点哑：“你……现在还能变回来吗？”
我抬眼看她：“我不需要变了。”
他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远处屋檐上，那根幽蓝绒毛被风吹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消散。
我转身朝藏书阁方向走。走到一半，听见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陆九玄还站在原地，手握着剑，脸色有些白。他望着我，像是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我说：“你要跟来就快点。”
他愣了一下，快步追上来。
我们并肩走着，谁都没再说话。书院里恢复了安静，弟子们的练功声从远处传来，和平时一样。
可我知道不一样了。
我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它贴着皮肤，温温的。星石已经沉回地底，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心跳一样稳定。
藏书阁的门开着，里面光线昏暗。我走进去，直接走向最里面的书架。那里有一卷没拆封的竹简，用红绳绑着，放在角落。
我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到竹简，袖袋里的灯座残片突然发烫。
我拿出来一看，原本焦黑的表面竟然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字迹很旧，歪歪扭扭，写着：“密卷空白页，藏于第三层东侧柜底。”
我盯着那行字，没动。
陆九玄站在我身后，低声问：“怎么了？”
我没回答。我把残片收好，拿着竹简走到桌边，解开红绳。
竹简打开一半，里面一片空白。
我合上它，放在桌上。
然后蹲下身，拉开书架最底层的柜子。木板有点松，我用手一推，底下露出个暗格。
我伸手进去，摸出一本薄册子。封面没有字，纸张发黄，边角磨损得很厉害。
我翻开第一页。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墨迹未干，像是刚刚写上去的。
叶蓁。
我手指顿住。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合上册子，握紧它，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