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陆九玄肩上,喘得像跑了十里山路。脚下发烫的光路还在颤,头顶星盘嗡嗡响个不停。司徒墨的手还搭在我肩膀上,呼吸热得很,但身子还是冷的。
他刚才那一下差点栽下去,我知道他撑不住。
“你别硬撑。”我说,“再倒一次,没人能扶你。”
他没吭声,只是把胳膊收了收,站直了些。
陆九玄看了我一眼,声音低:“你还行吗?”
我摇头。不行又能怎么样。吊坠里那股暗金光已经快熄了,可司徒墨的脉还在抖,断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没法自己长好。
“你的血能稳住他。”我盯着陆九玄手腕上那道旧疤,“如果我的血脉连着你,是不是就能一直供他用?”
他皱眉:“这不光是输血。血脉连通会牵动识海,要是控制不好,三个人都会崩。”
“那就控制好。”我直接咬破左手掌心,血冒出来的时候有点发烫。我没停,抹在他手腕那道疤上。
他想躲,被我抓住了。
血一碰上他的皮肤就往里渗,像是被吸进去的。我立刻把右手按在司徒墨心口。他身体一僵,没推开我。
吊坠猛地一震,最后一点暗金光顺着血管往上爬。
一瞬间,我脑子里炸开一幅画面——
三个人站在石台上,脚下是巨大的环形符文,血从手臂流进地面,汇成一条线。风吹起他们的衣角,远处有钟声。我看不清脸,但知道那是我们。
接着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命契已启,三魂同渡。”
我晃了下神,意识到那是陆九玄剑里的残魂在说话。
再睁眼时,四周没变,可感觉不一样了。
我胸口那股累劲儿突然轻了点,像是有人帮我扛了一下。转头看陆九玄,他脸色还是白的,但手不再抖。司徒墨闭着眼,呼吸慢慢稳了下来。
“成了?”我问。
“还没完。”陆九玄盯着我和司徒墨交叠的手,“还在连。”
我感觉到一股拉力,从心口往下扯。像是有根线把我跟他们绑在一起,越拉越紧。我不敢动,怕断。
司徒墨忽然睁开眼,紫眸里的红光亮了一下。他低头看我按在他心口的手,又抬头看我。
“你干什么?”他声音哑。
“救命。”我说,“别废话。”
他没再问,只是抬手覆在我手上,把自己的体温压上来。
那股拉力突然松了。
我松口气,刚想把手拿开,却被陆九玄抓住了手腕。
“别动。”他说,“桥还没稳。”
我低头看,发现我指尖泛出一道金纹,像裂痕一样爬上手指。再看他们,陆九玄眉心也有道淡金线一闪而过,司徒墨锁骨上的旧疤开始发亮。
“这是什么?”我问。
“血脉接上了。”陆九玄声音沉了些,“你现在是我们两个的出口。他们在压你。”
“谁?”
“规则。”他看着头顶星盘,“刚才青丘停了时间,代价落在他身上。现在你想补这个窟窿,自然有人要拦。”
我懂了。不是不想让我们活,是不想让我们改命。
可我已经没得选。
我咬牙,把另一只手也按在司徒墨心口。双掌贴上去的瞬间,体内那股热流冲了出来,分两路走,一路奔陆九玄,一路进司徒墨。
视野又变了。
这次我看的是司徒墨的身体内部。他那两根残脉正在抽动,像是干涸的河床突然来了水。金色的纹路从断裂处往外爬,一点点缝合裂缝。他的尾巴根部微微发烫,两根残尾轻轻颤了下,像是要长出来。
另一边,陆九玄那边,我看见他经络里有一层黑气在退。那不是伤,是某种封印在松动。他袖子里的古剑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你听见了吗?”我问。
“听见什么?”
“钟声。”
他们都摇头。
可我听得清楚。一下一下,像是从地底敲上来的。每响一次,脚下光路就亮一分。
司徒墨忽然闷哼一声,身体一弯,差点跪下去。我赶紧撑住他。
“怎么了?”
“脉……在长。”他咬着牙,“撕得慌。”
我明白那种痛。就像骨头里钻进铁丝,硬生生撑开。但我不能停,一停前功尽弃。
“忍着。”我说,“再撑一会儿。”
陆九玄伸手按在他背后,另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三个人围成一圈,血在底下走,命在上面连。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司徒墨的呼吸终于平了。他慢慢直起身,两条残尾还在颤,但颜色深了些,有了点生气。他试着动了动,没再晃。
“能站了?”我问。
“能。”他看了我一眼,“就是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
“感觉你们的心跳在我耳朵里。”
我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血脉连着,心跳共振,听得到也不稀奇。
“适应吧。”我说,“现在你打个喷嚏,我们都得捂鼻子。”
他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
陆九玄松开手,退了一步。他脸色还是差,但站得稳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我。
“你还好吗?”他问。
“累。”我说,“但死不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别的。可我注意到他耳尖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太快的关系。
头顶星盘突然一顿,嗡鸣声变了调。
我们三个同时抬头。
光路尽头,那盏噬魂灯闪了一下。鬼面轮廓在灯焰里扭动,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他来了。”司徒墨说。
“司徒烈?”我问。
“他在聚魂。”陆九玄盯着灯,“刚才那一停,让他察觉到空隙了。”
“他想进来?”
“已经在了。”司徒墨握紧拳头,“我能感觉到,那股压在我妖脉上的东西……变得更重了。”
我摸了摸吊坠,碎片还在发烫,但热度比之前弱。刚才那一通连通,耗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怎么办?”陆九玄问我。
我扶着墙站起来,腿还有点软。可我知道不能停。
“往前走。”我说,“他既然敢露头,就别怪我们撞上去。”
司徒墨迈了一步,这次脚落得稳。他没再靠我,也没看我,只是往前走了半步,挡在了我前面。
陆九玄站到了我右边。
我们三个就这样,重新排好了位置。
光路继续向前延伸,裂缝深处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整片空间都在收缩。脚下的符文亮了一下,又灭了。
我抬起脚,踩上新的光段。
每一步落下,都能感觉到血脉里的连接在收紧。我不是一个人在走,是三个人一起在走。
司徒墨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刚才那幅画。”他说,“你看见了吗?”
“哪幅?”
“三个人流血的那个。”
“看见了。”
“那不是预示。”他声音很低,“是回忆。”
我没答。可我知道他说得对。
有些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并肩往前。
头顶星盘又响了一声,比刚才更刺耳。
前方光路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拉长了。噬魂灯的火光映在墙上,影子拉得老远。
司徒墨抬手,两根残尾缓缓展开,护在身侧。
陆九玄握紧了剑柄。
我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他们中间。
“别怕。”我说,“我们现在是一条命。”
话音刚落,脚下光路猛然一震。
一道黑影从灯焰中浮起,还没成型就被星盘压了回去。可那一瞬,我清楚看见了那张脸。
是司徒烈。
他张着嘴,像是在喊什么。
我没听清。
因为就在那一刻,司徒墨突然转身,一把将我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