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林间小路被一层薄雾笼罩。我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吊坠,那截干枯的草茎还夹在裂缝里,琥珀表面温热未散。
陆九玄走在我身后半步,脚步有些虚浮,但他没吭声,只是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司徒墨落在最后,左手压着锁骨位置,眉头微皱,像是体内有什么在拉扯。
我们沿着地面上那道淡金色的星轨前行,光纹随着步伐一明一暗,像是呼吸。
“快到断崖了。”我说。
话音刚落,吊坠猛地一颤,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我立刻抬手将它往前一推,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出,半透明的屏障瞬间撑开。几乎在同一瞬,数十支黑羽短箭撞上护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有埋伏!”我低喝。
陆九玄已经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剑气横扫而出,逼退从树梢跃下的数道黑影。那些人落地无声,披着灰黑色斗篷,脸上覆着铁质面具,手中短刃泛着幽蓝光泽。
司徒墨冷哼一声,身形后撤半步,九条狐尾破衣而出,如鞭般抽向左侧偷袭者。一人被尾尖扫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两根树枝才落地不动。
“阴火帮的人。”他甩了甩手腕,“动作比以前快了。”
“不是普通打手。”陆九玄挡下一记突刺,剑锋划过对方手臂,却只留下浅痕,“皮肉硬化,经脉逆行——这是用蛊虫炼过的躯体。”
我咬破指尖,在护盾边缘抹了一道血痕。吊坠共鸣,屏障微微扩张,将三人圈入更安全的范围。
“别让他们靠近陆九玄。”我说,“他现在撑不了太久。”
话音未落,右侧林中又有五人冲出,呈扇形包抄。一人跃至半空,手中双刃交叉斩下。司徒墨一条狐尾缠住其脚踝,狠狠掼向地面,另两条尾尖点地借力,闪身至另一人背后,反手卸下对方肩胛骨。
陆九玄接连挥剑,剑气织成网状,逼得剩余几人不敢近前。但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额角渗出血丝,那是命格之力流失过重的征兆。
我盯着最后一人,那人跪在地上,喉咙被司徒墨的狐尾勒住,双眼翻白,嘴角却扬起诡异笑容。
“谁派你来的?”司徒墨收紧尾巴。
那人咳出一口黑血,声音沙哑:“……父亲……等你们……回家……”
话音落下,身体软了下去。
我心头一紧,正要上前查看,忽然听见断崖方向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雾中。
他穿着与其他人相同的黑袍,但披风边缘绣着暗红火焰纹路。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右手慢慢抬起,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的脸让我瞳孔骤缩。
那张脸,和司徒烈有七分相似,右颊一道扭曲的黑纹正在蠕动,像活物般游走于皮肤之下。
“这不是他。”我低声说,“但那纹路……和你锁骨上的伤一样。”
司徒墨盯着那人,眼神变了。他一步步向前,声音发沉:“你是容器?还是残魂?”
那人咧嘴笑了,声音像是多人叠加:“我是他的血,他的念,他的执。我也是你们逃不掉的结局。”
陆九玄握紧剑柄,指节泛白:“你是傀儡。”
“傀儡也能杀人。”那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旋转的黑雾,“尤其是杀你们这种——将死之人。”
我立刻将吊坠贴在眉心,试图感应那团黑雾的来源。可刚闭眼,脑海中就涌入无数画面:燃烧的祭坛、跪伏的人群、惨叫、血光……还有一座被封印的塔楼,门上刻着观星族的文字。
“别看!”陆九玄突然喊了一声,伸手拍开我的手。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鼻腔有温热液体流下。吊坠表面又多了一道裂痕,更深,几乎贯穿。
“它在反噬。”我说,“但这东西……里面有记忆碎片。”
司徒墨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这不只是蛊。”我抹了把鼻血,“它是被封进去的东西,有人把一段意识炼进了蛊虫里。”
那人冷笑:“聪明。可惜知道得太晚。”
他胸口开始起伏,衣服下的皮肤鼓动不止,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四周空气变得粘稠,星轨的光芒竟开始被那团黑雾吞噬。
“本命蛊。”司徒墨脸色一变,“父亲竟把自己的核心炼成了诅咒?”
“所以他不怕死。”我喃喃,“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见我们。”
陆九玄咬牙催动古剑,剑身嗡鸣震颤,灵力波动扩散开来,暂时压制住黑雾的扩张。但他嘴角溢血,膝盖微微发抖,显然已到极限。
“不能再拖。”我说,“它一旦彻底激活,方圆百丈都会被吸干。”
司徒墨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最后一根完好的狐尾绷直如铁,死死绞住那人的脖颈:“你们走,我拖住他。”
我没有动。
反而上前一步,抓住陆九玄的手腕:“不,我们冲上去。”
陆九玄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它想要同归于尽。”我盯着那不断膨胀的胸膛,“那就偏不让它如意。”
司徒墨猛地抬头:“你疯了?你现在靠近就是送死!”
“那就一起疯。”我将吊坠塞进陆九玄手里,“用你的剑引灵,我来读它的核心意识——只要一瞬间,就能找到控制源头。”
陆九玄沉默一秒,点头。
三人同时迈步。
我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吊坠上,感受到那团黑雾内部剧烈翻腾。就在即将触碰到核心的刹那,吊坠突然剧烈震动,整块琥珀变得滚烫,几乎灼伤掌心。
眼前闪过一幕画面:一间密室,墙上挂满人皮图卷,中央石台上摆着三具棺材,其中一具盖子松动,露出半张熟悉的脸。
是我的脸。
我猛地回神,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再挣扎。
他睁着眼,嘴角仍挂着笑,但瞳孔已涣散。可那团黑雾仍在跳动,像是心脏般搏动。
“还没结束。”司徒墨低吼,“它在等什么?”
陆九玄举剑,剑尖直指那人眉心:“不管它想做什么,都不能让它完成。”
我喘着气,伸手扶住额头。鼻血还在流,视线有些模糊,但我能感觉到,吊坠里的力量正在急速消耗。
“准备切断联系。”我说,“等我数到三,你就刺下去。”
陆九玄点头,剑锋微抬。
司徒墨的狐尾绷得更紧,肌肉紧绷如弓弦。
我闭眼,再次将意识探入吊坠。
这一次,我看到了一座燃烧的庭院,天空裂开一道口子,无数黑影从中坠落。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冲向山门,身后追兵手持长戟,领头之人戴着青铜鬼面。
画面戛然而止。
我睁开眼,声音嘶哑:“现在!”
陆九玄挥剑刺下。
剑尖距那人眉心仅剩半寸时,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脖颈两侧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迅速蔓延至整张脸。
那张脸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