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触到实地的瞬间,我下意识攥紧了古剑。剑身温热,像是还带着刚才那股撕裂空间的力量余波。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正前方浮着一团光,柔和却清晰,像夜里唯一的灯。
光中悬着一卷东西。
我没动,呼吸压得很低。刚才那一幕还在脑子里回荡——司徒墨冲在最前,身影被强光吞没,最后化作一道屏障挡在门前。他不见了,可我又清楚地感觉到,他还在这儿,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陆九玄站在我侧后方,气息有些乱,但脚步稳。他没说话,也没靠近,只是握住了剑柄。我知道他在等,等一个结果,也等一个选择。
那团光缓缓散开,卷轴无声展开,浮现出八个大字:“以命换命,改写轮回。”
字迹是金色的,流动如水,和我右臂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那些原本金黑交织的线条,此刻全变成了纯粹的金色,像是终于苏醒的血脉在体内奔涌。吊坠贴在胸口,烫得几乎灼人,仿佛它一直在等这一刻。
卷轴微微颤动,朝我飘来,停在我面前半尺处。一道细小的金线从卷首延伸而出,轻轻搭上我的右手。那一瞬,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不是听见的,而是直接浮现的:
“观星者,引契。”
我喉咙发紧。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而是一种确认——唯有我,能启动它。
“代价是什么?”我问出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
卷轴没有回答,但它展开了更多内容。符文流转间,显现出一段古老仪式的画面:一人立于阵心,血洒星盘,另一人承接其命格之力,重塑因果。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词上——“唯一”。
只能活一个。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陆九玄已经越过了我。
他走到卷轴前,银发垂落肩头,抬手握住古剑剑柄,猛地调转方向。剑尖对准自己心口,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鲜血溅出,落在卷轴边缘。符文立刻亮了起来,像是被唤醒的脉搏,一圈圈扩散开去。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可身体依旧挺直,眼神死死盯着我。
“这一世,”他喘了口气,声音低哑,“该我来还。”
我还什么?我还来不及问出口,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抹幽蓝疾掠而来。
那条狐尾是从虚空中撕裂而出的,残破不堪,边缘泛着焦痕,像是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才凝聚成形。它狠狠缠上陆九玄持剑的手腕,硬生生将剑身偏移了几分。
陆九玄闷哼一声,剑刃只入肉三寸,未透心脏。
紧接着,司徒墨的身影从光尘中浮现。他半跪在地上,呼吸急促,左脸斑驳如枯树皮,那只紫眸却亮得惊人。他抬起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只有你能死?”他说,“我的命,早就不是第一次拿来赌了。”
我僵在原地。他们两个,一个胸前染血,一个气息衰弱,却都死死盯着我,等着我说一句话。
可我说不出来。
卷轴还在发光,金线仍连着我的手。它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引导者,一个献祭者,一个终结这一切的人。
陆九玄试图抽回手,继续把剑往深处送。司徒墨死死缠住他,狐尾因用力过度开始崩解,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中。
“你不懂。”陆九玄咬牙,“我是命定之人,我的命格之力才能激活禁术。”
“所以你就觉得非你不可?”司徒墨咳了一声,血顺着唇角流下,“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看着你再死一次?”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不想看他死。不管是哪一世,不管是不是注定,我都受够了那种感觉——看着他倒下,看着他消失,看着他用生命把我推出危险之外。
可现在,他们都在争着替我去死。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金色纹路已经蔓延至肩头,整条手臂都在发烫,像是有火焰在血管里燃烧。吊坠紧贴皮肤,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在催促我做决定。
我不是没想过牺牲自己。可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动手,他们会更疯。
“你们都给我停下。”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两人同时一顿。
陆九玄转头看我,眼神复杂。司徒墨没松手,但狐尾的力道稍稍缓了些。
“这术法要观星族血脉引导。”我慢慢抬起右手,金线随之颤动,“也就是说,谁死,由我说了算。”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九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司徒墨盯着我,紫眸里的红光微微闪动。
“所以,”我盯着卷轴,一字一句地说,“轮不到你们自己选。”
话音刚落,我猛然抬手,掌心对准卷轴中央那个凹陷的心形印记,狠狠按了下去。
剧痛瞬间炸开。整条右臂像是被撕裂,血液逆流般冲向手掌。我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失,意识也开始模糊。卷轴发出嗡鸣,金光暴涨,整个空间都被照亮。
“叶蓁!”陆九玄吼了一声,想冲过来,却被司徒墨拦住。
“别过去!”司徒墨的声音沙哑,“这是她的仪式,外人介入只会反噬!”
我咬着牙撑住没倒。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轰鸣,可我还是看清了卷轴上的变化——那八个字开始重组,变成新的句子:
“引契已成,命途待定。”
还没完。
我还不能倒。
我用左手撑住古剑,勉强站直。右手依旧贴在卷轴上,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听着,”我喘着气,抬头看向他们,“这一世,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救的人。”
陆九玄瞪着我,眼中寒潭翻涌。司徒墨沉默着,却把仅剩的狐尾收得更紧了些,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所以,”我扯了下嘴角,笑了一下,“这次,换我来定谁活。”
我说完,猛地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将更多精血推向卷轴。
金光再次暴涨,几乎吞噬视线。我能感觉到身体在崩溃,意识在剥离,可我也感觉到——那扇门,正在缓缓开启。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是陆九玄。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站在了我面前。他的胸口还在流血,可眼神坚定得不像话。
“你说由你来定。”他盯着我,声音低沉,“那我问你——若真能重写命运,你愿意让我活着,还是死在你前面?”
我愣住了。
卷轴的光芒映在他脸上,照出他从未有过的脆弱。
他不是在求生,是在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他活下去的可能。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司徒墨突然低声道:
“别忘了,她也曾亲手把你推进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