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横梁砸在地上,裂成两截,血字还挂在残片上,像一道未干的伤口。我来不及细看,司徒墨肩头的金光猛地一涨,整道疤痕像是被从内里点燃,皮肤下涌动的光如同活物般游走。他身体一颤,靠墙的手滑了下来。
“别碰!”陆九玄声音绷紧,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灵力瞬间织成薄障,挡在我们之间。可那金光已经漫出衣领,在空中拉出细丝般的纹路,与地面上断刀插出的古老刻痕遥遥呼应。
我没听他的。
我扑过去,一手按住他锁骨上的疤。掌心刚贴上去,一股滚烫的气流顺着指尖冲进体内,吊坠猛地发烫,震得我虎口发麻。裂纹在眼前蔓延,像蛛网一样爬过琥珀表面,细微的“咔”声接连响起。
“你在吸它?”陆九玄低喝,脚步没动,剑却转了方向,锋刃朝外,警惕地盯着我手里的吊坠。
“不是我要吸。”我咬牙,“是它自己在动。”
话音落下,眼前忽然一黑。竖瞳自行开启,视野里的一切都变了。那些金光不再是光,而是一条条缠绕着符文的锁链,深深扎进司徒墨的血肉,末端连着一段模糊的印记——和我吊坠背面的一模一样。
记忆碎片猛地撞进来。
我看见一座石殿,夜风穿堂,火把摇曳。一个披着星纹长袍的老者跪在中央,手里握着一把骨刀,刀尖滴血。少年模样的司徒墨被铁链锁着,双目紧闭,额角青筋暴起。老者一边念咒,一边将刀锋划过他锁骨,金光从伤口渗出,又被符文层层封住。
耳边响起苍老的声音:“此术非禁,乃护。若星盘现世,血脉将引万劫之火,唯以亲族之躯为引,方可隔断吞噬之力。”
画面一闪,又是那个老者,临死前将一枚残破吊坠交给一个小女孩,低声说:“记住,活着才是答案。”
我猛地回神,喉咙发紧。
“这封印……是你族长亲手下的。”我抬头看向陆九玄,声音有些抖,“不是为了镇压他,是为了保住我。他身上封的,是能隔开星盘吸引力的东西。”
陆九玄脸色变了变,剑势微滞。
司徒墨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带金光的血。他勉强睁开眼,紫眸黯淡,却笑了下:“现在……你知道了。”
话没说完,他脖子上的金光骤然暴涨,整条右臂都被染成金色,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撕扯。地面的纹路开始延伸,朝着藏经阁深处蔓延,像是要连通什么。
就在这时,空气凝住了。
一道黑影从废墟上方掠过,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噬魂灯的残焰在半空划出弧线,直扑司徒墨心口。那人五指成爪,目标明确——是要剜出那道疤里的东西。
我根本没时间想。
抬手就把吊坠挡在司徒墨胸前。金光撞上吊坠,爆发出刺目的亮芒。冲击波掀得我后仰,脊背重重磕在碎石上,嘴里泛起腥甜。
那人被震退半步,落地时踩碎了一块瓦片。
是司徒烈。
他左脸的青铜鬼面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右脸疤痕扭曲,眼里没有情绪,只有贪婪。他盯着司徒墨的伤口,低笑一声:“三十年前我就该想到,你这小子身上藏着钥匙。”
“你根本不是来杀我的。”我撑着地坐起来,吊坠在我掌心剧烈震颤,裂痕又深了几分,“你是来找这个的。”
司徒烈没答话,只是抬起手,噬魂灯残焰缠上指尖,再次逼近。
陆九玄一步跨前,剑锋横在我们身前,寒声道:“再进一步,我不保证你能完整离开。”
司徒烈冷笑:“就凭你?一个连自己命格都掌控不了的棋子?”
话音未落,他袖中飞出三道黑符,贴地疾行,瞬间绕到陆九玄背后。陆九玄反手挥剑,剑气斩断两符,第三道却已燃起,化作锁链缠上他脚踝。他眉头一皱,剑势略缓。
就是这一瞬。
司徒烈身形一闪,再度扑向司徒墨。我扑过去挡,却被一股力量狠狠推开,摔在断墙边。吊坠脱手飞出,砸在石板上,发出清脆一响。
我顾不上疼,爬过去抓它。
指尖刚碰到,一道细小的光丝从裂痕中逸出,飘向半空。那光极淡,却带着熟悉的波动——是星盘的残响。
司徒烈眼神一凝,伸手就要去抓。
“不许碰!”我吼了一声,用尽力气将吊坠按在胸口。温热的气流从掌心灌入,眼前竖瞳再度闪现。这一次,我主动迎了上去。
记忆再次翻涌。
还是那座石殿,但角度不同。我看见自己站在角落,穿着观星族祭服,手里捧着一块完整的星盘。司徒墨跪在我面前,背上九尾只剩其一,伤痕累累。老者将刀递给我,说:“唯有血脉至亲,才能完成最终封印。”
我摇头,不肯接。
老者厉声说:“你不做,整个族群都会被吞噬!包括他!”
画面戛然而止。
我睁开眼,浑身发抖。
原来不是他替我承受封印。
是我亲手下的。
司徒烈已经逼近,指尖几乎触到那道金光。我猛地抬头,将吊坠高举,用尽力气砸向地面。
“砰——”
裂痕瞬间扩大,光芒炸开,形成一圈震荡波。司徒烈被掀飞数步,撞塌了一段矮墙。金光在空中短暂凝滞,随即倒卷而回,重新沉入司徒墨的疤痕。
他闷哼一声,头一偏,昏了过去。
陆九玄挣脱符链,几步冲到我身边,扶住我肩膀:“你还好吗?”
我没答,只是盯着吊坠。
裂痕贯穿中心,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可就在那裂缝深处,一点微弱的光还在跳动,如同心跳。
远处传来脚步声,杂乱却迅速。有人在喊“救火”,有人在叫名字。火势已经被控制,但废墟里仍弥漫着焦味和灵力残留的刺痛感。
陆九玄低头看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慢慢攥紧吊坠,碎片割得掌心生疼。
“他还活着。”我说。
陆九玄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废墟边缘,一道黑影缓缓站起,拍了拍衣袖。司徒烈望着我们,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抚过面具边缘。然后,他转身走入夜色,身影渐渐模糊。
我靠着断墙,喘了口气,右手还贴在司徒墨的旧疤上。金光已经隐去,但皮肤下仍有微弱的搏动,像另一颗心脏在跳。
陆九玄蹲下来,检查司徒墨的呼吸。片刻后,他说:“他还能醒。”
我没应声。
头顶的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照下来,落在司徒墨苍白的脸上。他睫毛动了动,似乎梦见了什么。
我低头看掌心,血混着汗,把吊坠的裂痕染红了。
远处钟声响起,一下,又一下。
我忽然想起昨夜他补衣服时,指尖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