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路”的后半程,环境愈发恶劣。焦黑的土地逐渐被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粉尘覆盖,踩上去软绵绵的,每一步都带起呛人的烟尘。
天空永远被厚重的、铅灰色的有毒云层笼罩,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硫磺味,还混杂着浓烈的金属锈蚀气息、腐败的有机物味道,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无数低语汇聚而成的精神污染背景音。
扭曲的枯树如同垂死挣扎的巨人,枝干虬结,覆盖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苔藓和菌类,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地面上随处可见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残骸——断裂的巨型管道、倾覆的履带车架、扭曲的机械臂,它们半掩在灰烬之中,像远古巨兽的骸骨,诉说着这里曾经遭受过何等毁灭性的工业浩劫与诡域能量污染。
“暗影之手大人治下的月魅城…跟这里比,简直是天堂。”黑鼠裹紧了斗篷,声音闷闷的,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
他新生的溶体诡能在这种极端干燥、充满金属粉尘和腐蚀性气体的环境中几乎失去了作用,让他倍感脆弱。
灰雀沉默地跟在张成身后,强镇级的感知让她承受着更大的精神压力。
那些无处不在的、混杂在风中的低语,如同无数细小的针,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试图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混乱。
她不得不调动起刚刚恢复些许的震荡波诡能,在体表形成一层微弱而持续的震动屏障,才勉强抵御住这种精神层面的侵蚀。
她看向张成的背影,目光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敬畏。
主人身处这混乱污浊的力场核心,却如同定海神针,那恐怖的混沌领域仿佛自成天地,将外界的一切污染与低语都隔绝在外,步履沉稳如初。
又跋涉了数日,翻过一道由巨大废弃矿渣堆积而成的、散发着强烈辐射的“山脉”,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难以想象的、巨大而混乱的聚居地,如同溃烂的疮疤,镶嵌在锈火地焦黑污浊的大地上。
这便是他们的目的地——废炉镇。
没有高耸入云的金属穹顶,没有规划整齐的街道,更没有象征秩序的能量护盾。目之所及,是层层叠叠、胡乱搭建的棚屋。
这些建筑的材料五花八门:锈蚀的巨型锅炉被切割开,焊上扭曲的金属板充当墙壁;
巨大的废弃运输集装箱层层堆叠,开凿出黑洞洞的窗口;
甚至能看到用某种巨大生物惨白肋骨搭建的框架,覆盖着肮脏的皮革和金属碎片……它们毫无章法地拥挤在一起,构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钢铁与骸骨森林。
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般在棚屋之间蜿蜒穿行,有些还在嘶嘶地喷吐着灼热的蒸汽和刺鼻的黄色烟雾,将本就昏暗的光线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空气中混杂着机油、劣质燃料、腐烂食物、排泄物以及浓重血腥气的恶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污浊气息。
镇子入口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几个明显属于“血肉密教”的信徒蹲踞在由人类与野兽骸骨堆砌的简陋“神龛”旁。
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蠕动着的、暗红色的肉芽和缝合线,眼神狂热而空洞,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举行某种亵渎的仪式。
一个信徒的手臂异化成了布满吸盘的惨白色触手,正贪婪地从一个锈蚀的铁桶里捞取着粘稠的、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而在神龛对面不远处,则是一群风格迥异的“齿轮正教”成员。
他们穿着沾染油污的、类似工装的制服,身体上或多或少都嵌入了冰冷的金属义肢或外骨骼装置,裸露的皮肤上纹满了复杂的齿轮与管道图案。
为首的壮汉一条手臂完全被粗大的液压钳取代,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们冷冷地注视着进入镇子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血肉密教的信徒,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对峙与敌意。
几个穿着破烂皮甲、眼神凶狠的佣兵拖着一头刚刚猎杀的、长着三只眼睛的变异鬣狗尸体经过,浓重的血腥味立刻吸引了神龛旁血肉信徒贪婪的目光。
镇子深处,隐隐传来能量武器短促的嘶鸣、金属碰撞的巨响,以及凄厉的、非人的惨叫声,旋即又淹没在蒸汽管道的嘶吼和无数嘈杂的市井噪音中。
混乱、野蛮、危险……这就是废炉镇的日常。
张成三人刚一靠近入口,立刻引来了无数道目光的聚焦。这些目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审视、贪婪、恶意和好奇,如同秃鹫盯上了新出现的腐肉。
尤其是张成,虽然他收敛了大部分气息,但那经历过无数杀戮淬炼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气场,以及左眼偶尔流转出的、令人心悸的深紫色邪芒,让一些感知敏锐的亡命徒下意识地感到不安,稍稍收敛了过于露骨的觊觎。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懂得敬畏。
“站住!”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三个身影拦在了路中间。
为首的是一个高瘦如竹竿的男人,穿着用某种鳞片缝制的破烂皮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暗绿色的、如同苔藓般的斑块,眼珠浑浊发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气息阴鸷的同伴,三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属于血肉密教的亵渎气息。
“新来的?”高瘦男人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懂不懂废炉镇的规矩?想进‘熔炉’的地盘,得先给‘血肉之主’献上祭品!”
他贪婪的目光在灰雀身上扫过,又在张成背后的行囊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看起来最弱的黑鼠身上,伸出枯瘦的、指甲尖锐的手指点了点黑鼠,“这小崽子细皮嫩肉,血肉气息纯净,正好!把他留下,或者…留下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
他身后的两人也发出嘿嘿的阴笑声,眼神不善地围拢上来。
灰雀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微微绷紧,震荡波的力量在掌心悄然凝聚。
黑鼠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手腕的溶体印记微微发亮,体表凝聚起一层薄薄的水膜。
张成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他仿佛没有看到拦路的三人,只是微微抬起了头,那只被银灰色眼罩遮蔽的右眼依旧沉寂,但露出的左眼,深紫色的邪瞳瞬间锁定在高瘦男人的双眼!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精神冲击,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高瘦男人的意识深处!
“呃啊——!”
高瘦男人脸上的贪婪和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与恐惧!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头颅,双眼瞬间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浑浊的黄绿色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淌而下。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布满苔藓斑块的皮肤里,留下道道血痕,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只剩下无意识的痉挛。
他身后两个同伴脸上的阴笑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无边的惊恐!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老大突然就像中了邪一样瘫倒、抽搐、失禁!
张成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那两人如同被最凶残的掠食者盯上,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亡魂皆冒!
连地上的同伴都顾不上了,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分开人群,眨眼间就消失在混乱的棚屋阴影之中,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周围那些原本带着贪婪和恶意围观的目光,瞬间变得惊疑不定,充满了忌惮。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退去,挡在入口前方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了一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