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队的第一个硬仗,就是修建通往油苗点的道路。没有机械,全靠人力。戈壁滩上看似平坦,实则布满了沙窝、沟壑和坚硬的盐碱壳。镐头刨下去,火星四溅,虎口震得发麻。
沈清辞再次展现了她惊人的耐力。她往往承担着最吃力的撬石、搬运工作,和男队员一样,甚至比有些人干得更多。汗水浸透了她的工装,手上磨出的水泡破了又起,结成厚茧。但她从不叫苦叫累,只是默默地、高效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她的表现,彻底赢得了所有突击队员的尊重。连最初对她抱有偏见的孙卫国,也不得不服气地私下对张大壮说:“这沈清辞,真是个狠人……比爷们还能扛。”
张大壮与有荣焉地嘿嘿一笑:“那是!我早就看出来了,她不一般!”
在劳动间隙,钱专家和勘探队的专业技术人员,会给大家讲解一些基础知识,比如如何辨认含油岩层,如何记录地质点,如何使用罗盘测量地层产状等等。沈清辞总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一个,她强大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让她很快就能掌握要点,甚至能提出一些让钱专家都感到惊讶的、切中要害的问题。
“小沈同志,你的悟性很高啊。”钱专家忍不住赞叹,“好好学,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地质工作者。”
沈清辞谦逊地笑了笑,没有多言。她知道,自己只是站在了巨人(多个世界的见识)的肩膀上。
白天挥汗如雨,晚上则挤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借着马灯的光亮,学习、讨论、整理数据。虽然条件依旧艰苦,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烧着一团火,一团名为“希望”和“使命”的火焰。
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双手,在这片被断言贫瘠的土地上,为国家的未来,开辟着一条道路。尽管前路依然漫长,但第一步,已经坚实迈出。
就在石油勘探突击队配合专业队伍,在油苗点周边区域展开更详细的地质普查,并初步确定了几个有潜力的钻探井位时,一个让所有人翘首以盼、却又倍感压力的消息传来——经过上级部门千方百计协调、几乎掏空了某个老油田储备,又历经铁路、公路辗转,克服了无数运输难题,两部老旧的R-1200型钻机及其部分配套设备,终于运抵了距离三分场最近的那个小小的物资转运站!
消息传到三分场和前线指挥部,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
“钻机来了!我们的钻机来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们可以打井了!可以挖石油了!”
欢呼声、呐喊声响彻戈壁滩。王铁柱场长激动得满脸通红,钱专家紧抿着嘴唇,但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沈清辞、张大壮等突击队员们更是兴奋地跳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黑色的油龙从地下喷涌而出。
然而,喜悦之后,是更加现实和艰巨的挑战——如何将这些沉重的“铁疙瘩”从几十里外的转运站,运到荒无人烟、没有正规道路的勘探现场?
没有重型运输车辆,只有场部那几辆老旧的、经常在沙地里抛锚的嘎斯卡车和几台履带式拖拉机。
王铁柱站在指挥部简陋的木板桌前,用力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搪瓷缸都跳了起来:“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就是用肩膀扛,也要把钻机给我扛到井位上去!”
运输钻机的战斗打响了。
当突击队员们赶到转运站,亲眼看到那些堆放在露天场地、覆盖着厚厚油污和尘土、如同史前巨兽骨骼般的钻机部件时,才真切感受到了这份“希望”的重量。巨大的底座、粗长的钻杆、高耸的井架构件、庞大的柴油机……每一个部件都沉重得超乎想象。
“我的乖乖……这玩意儿,咱们真能弄回去?”孙卫国看着那需要几人合抱的滚筒,咋舌道。
张大壮咽了口唾沫,但嘴上不服输:“怕什么!不就是铁疙瘩吗?咱们这么多人,还弄不动它?”
沈清辞默默估算着那些部件的重量和运输难度,眉头微蹙。这确实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负责运输指挥的李工程师(跟随钻机来的机械专家)面色凝重:“同志们,这些设备都很精密,也很娇贵,磕了碰了都可能影响使用。我们必须万分小心!”
首先是最重的底座和柴油机。嘎斯卡车的载重有限,只能将最重的部件放在拖斗里,后面再用履带拖拉机艰难地牵引、助推。在松软的沙地上,车轮和履带时常下陷,需要人力在前方铺上木板、红柳枝,甚至脱下棉衣垫在车轮下。
“一二!嘿哟!一二!嘿哟!”
响亮的号子声在戈壁滩上回荡。沈清辞、张大壮等突击队员和所有能动员的职工一起,如同蚂蚁搬家般,用肩膀顶着、用撬杠撬着、用绳索拉着,辅助车辆一点点地向前挪动。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上淌下,浸透了厚厚的工装,又在烈日的炙烤下结出白色的盐霜。肩膀被绳索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手掌上刚结痂的血泡再次破裂。
沈清辞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手臂和肩膀上。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在极限压力下的颤抖,也能感觉到神识对身体的蕴养似乎在加速,支撑着她不至于崩溃。她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突出,但每一次发力都沉稳有效,往往能起到关键作用,连李工程师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运输过程危机四伏。一次,在通过一个陡坡时,固定钻杆的钢丝绳突然绷断了几股,沉重的钻杆猛地向一侧滑动,眼看就要从卡车上翻落!下方正是推车的几名队员!
“快闪开!”李工程师惊骇大叫。
千钧一发之际,距离最近的沈清辞和张大壮几乎同时猛扑上去,用肩膀和后背死死顶住那滑落的钻杆!巨大的重量压得两人闷哼一声,膝盖都是一弯!
“快!拿撬杠!垫木头!”沈清辞嘶声喊道。
其他队员反应过来,立刻冲上来,七手八脚地用撬杠别住,将备用的枕木迅速塞到钻杆下方。一番紧张的抢救,终于化险为夷。
张大壮喘着粗气,看着旁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沈清辞,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清辞,好样的!”
沈清辞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紧紧盯着那重新被固定好的钻杆,心有余悸。
几十里的路程,他们走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每个人都瘦了一圈,黑了一层,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但当最后一件钻机部件被安全运抵预设的一号井场时,所有的疲惫和伤痛仿佛都烟消云散。
望着那堆放在戈壁上的钢铁构件,所有人都充满了自豪。这是他们用汗水、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希望基石!
“同志们!我们成功了!”王铁柱场长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接下来,就是把这铁疙瘩组装起来,让它扎根在这戈壁滩上,向着地下千米,进军!”
更艰巨的安装任务,还在后面。但此刻,希望,如同那巍巍祁连山的雪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心中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