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期间勉强维持的联赤合作,随着共同外敌的消失,迅速出现了裂痕。联合政府高层内部,“剿匪”、“戡乱”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各种针对赤焰党及其武装力量的限制、渗透和挑衅行动,开始密锣紧鼓地部署。
沈清辞凭借其职位,接触到了大量内部文件和会议纪要,清晰地看到了这股逆流。她敏锐地意识到,全面内战的危险迫在眉睫。而一旦内战爆发,像她和楚怀远这样身处敌营核心的潜伏者,处境将变得极其危险。
更让她忧心的是,联府的情报特务机关,尤其是军统和中统,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内部“可疑分子”,并在全国范围内策划对赤焰党地下组织的破坏和抓捕行动。一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肃杀氛围,正在权力阶层弥漫。
她必须尽快将这一重要动向传递给组织,并帮助可能暴露的同志撤离。
她利用一次参加高层技术协调会议的机会,听到了一些关于部队重新部署的敏感信息,结合她之前掌握的情报,判断出联军可能首先对中原地区的我党武装动手。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她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程序,将预警信息以及她所能接触到的相关部队番号、指挥官、大致兵力等信息,加密后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影响力,进行一些极其隐秘的干预。例如,在审核某些涉及敏感地区物资调配的文件时,她会有意无意地拖延或提出一些技术性质疑,为组织的转移争取宝贵时间;在得知某些可能知晓组织秘密的、并非死硬分子的技术人员或官员被列入调查名单时,她会设法以“人才难得”、“项目需要”等理由,暂时对其进行保护或调离关键岗位。
这些行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风险巨大。任何一次干预,都可能引起怀疑。但她别无选择。
她的预警和干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组织得以提前采取应对措施,中原地区的部分力量和人员得以安全转移,避免了一些损失。
然而,风暴还是来临了。军统和中统的行动越来越猖獗,抓捕的消息不时传来。兵工署内的气氛也再次变得紧张。李特务,这个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阴影,再次活跃起来。他的目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阴冷和锐利,常常在沈清辞不经意间,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清辞知道,自己再次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或许是因为她之前的一些干预行为留下了蛛丝马迹,或许是因为她在抗战期间过于“耀眼”的贡献引起了反向猜疑,或许仅仅是因为她“留洋背景”和“非嫡系”的身份在清洗运动中天然不受信任。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现实的严峻所取代。沈清辞站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肩上的将星熠熠生辉,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窗外是庆祝胜利的余烬,窗内是她独自面对的、即将到来的新一轮狂风暴雨。
内战的阴云以惊人的速度积聚、压城。联赤之间在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掩盖不了战场上的摩擦升级。随着联合政府还都金陵,其“戡乱剿匪”的国策也愈发清晰和强硬。
在兵工署,政治空气骤然收紧。各种“忠诚调查”、“思想考核”接踵而至,特务机关的触角伸向了每一个角落。曾经因抗战而暂时搁置的派系倾轧、门户之见,再次浮出水面,并且与“反赤防谍”的政治正确紧密结合在一起。
沈清辞(沈墨染)作为非黄埔系、非江浙帮的“技术官僚”,且有着敏感的“留洋”背景,即便战功赫赫,也自然而然地被划入了需要“重点关照”的范畴。李特务几乎不再掩饰他的目的,频繁地以各种名义约谈与沈清辞有过工作接触的人员,从她的助手、下属到车间的老师傅,详细询问她的工作习惯、言行举止、社交圈子,试图拼凑出所谓的“可疑线索”。
他甚至派人暗中搜查了沈清辞的办公室和宿舍,虽然一无所获——所有敏感物品早已被沈清辞收入万象天空间,但他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上峰已经默许甚至支持他对沈清辞的调查。
沈清辞表面不动声色,依旧专注于她负责的几个后续武器改进项目,但内心早已警铃大作。她知道,堤坝正在被蚁穴侵蚀,崩溃可能就在一瞬间。她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包括紧急撤离。
然而,在撤离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也是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做——将联军即将大规模换装的A械装备情报,特别是其中几种关键武器的性能参数、战术特点以及部队换装计划和部署情况,尽可能详细地传递给组织。这些情报,对于缺乏重武器和应对经验的赤焰军来说,至关重要。
但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资料属于绝密中的绝密,保管极其严格,查阅需要多重审批,并且有专人监视。李特务的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她,她任何试图接触这些核心机密的举动,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能等待机会,或者,创造机会。
机会来自于一次由A军顾问主持的技术交流会。会上展示了部分即将援助联军的轻型火炮和反坦克武器的资料。沈清辞凭借强大神识赋予的过目不忘能力,硬是在短短几分钟的演示中,强行记忆下了大量的关键数据和结构简图。
会后,她立刻回到办公室,反锁房门,假装整理会议纪要,实则迅速将记忆中的信息还原、绘制成草图,并标注上关键参数。她写得飞快,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就在她即将完成最后一部分草图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声音急促而有力。
“沈将军!请开门!”是李特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沈清辞心中一震!来得这么快?!她来不及细想,心神一动,桌面上刚刚绘制完成的、墨迹未干的情报图纸瞬间消失,被收入了万象天空间。同时,她迅速将旁边一份无关紧要的会议纪要摊开在桌面上,拿起笔,做批注状。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这才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李特务和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脸色冷峻。
“李主任,有什么事吗?”沈清辞语气平静,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李特务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沈清辞脸上和办公室内扫视,最后落在她桌面上那份普通的会议纪要上。
“沈将军,接到上峰指令,需要对兵工署所有涉密人员进行一次突击保密检查,请您配合。”李特务皮笑肉不笑地说,一挥手,那两名士兵就要往里闯。
“突击检查?”沈清辞挡在门口,眉头紧皱,语气带着属于高级将领的威严,“李主任,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泄密?我刚刚还在为‘雷霆’计划(一个她负责的假项目名称)绞尽脑汁,你这就带兵来查我?谁给你的命令?”
她的强硬态度让李特务微微一滞。毕竟沈清辞军衔比他高,而且是享有盛誉的技术专家。
“沈将军息怒,这是例行公事,并非针对您个人。上峰严令,所有接触过A械资料的人员都必须接受检查,请您理解。”李特务语气稍缓,但态度依旧坚决。
沈清辞知道,无法硬挡。她侧身让开,冷冷道:“查可以,但若是损坏了我这里任何一份技术资料,影响了项目进度,责任由你承担!”
士兵们进入办公室,开始翻查。李特务则亲自盯着沈清辞,目光锐利。
搜查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几乎将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连抽屉夹层、书籍内页都没有放过。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
李特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明明收到线报,称沈清辞在会议结束后行为异常,匆匆返回办公室,很可能在复制资料。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李主任,查完了吗?如果没有问题,请你们离开,我还要工作。”沈清辞下了逐客令。
李特务死死地盯着沈清辞,仿佛想用目光将她刺穿。他感觉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找不到任何证据。
“打扰沈将军了。”他最终只能咬着牙,带着士兵悻悻离去。
门被关上,沈清辞缓缓坐回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知道,这次虽然侥幸过关,但李特务绝不会罢休。她的处境已经危如累卵。必须尽快将刚刚获取的情报送出去,然后……是时候考虑“孤星”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