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选第二条路!”
陈序的声音在寂静的内堂中回荡,清晰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沈墨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似是欣赏,又似是更深的审视。他并没有因为陈序的果断选择而露出丝毫喜色,反而缓缓坐回那张宽大的书案后,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
“很好。”沈墨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他双手交叉置于案上,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陈序,你的能力,本官通过卷宗和你近期的作为,已了解一二。破案如神,心思缜密,更难得的是,有一股常人所不及的锐气。”
他话锋随即一转,如同冰水浇头:“但正因如此,本官才要提醒你。临安,不是钱塘。这里的水,深不见底。你之前破获的那些案子,固然精彩,但触及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仿佛要剥开陈序的所有伪装:“皇城司此次行动,目标直指国之蠹虫、前朝余孽乃至敌国间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可知,一旦踏进来,便再难回头?你可知,你将要面对的,是何等凶险狡诈的对手?”
这不是关心,这是最后的审视和警告。沈墨在确认,陈序是否清楚其中的分量,是否只是一时热血,又或者……他本身就有问题,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棋子?
陈序迎着沈墨那能令寻常官员两股战战的目光,神色平静,眼神清澈而坦荡:“回大人,下官明白。下官自钱塘一路走来,黑羽镖威胁过,清风会符号警示过,甚至顶头上司的敲打也经历过。下官深知前路凶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但下官更知,身为刑官,遇罪恶而退缩,便是失职!遇国蠹而沉默,便是不忠!清风会祸乱朝纲,‘鹞子’窥视我朝机密,科举黑幕断送寒门前程,此等魑魅魍魉不除,国无宁日,民无安时!下官愿凭手中之力,心中之尺,追随大人,涤荡污浊,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一番话,陈序说得掷地有声,没有半分虚假。他穿越而来,拥有系统,若只为苟全性命,大可不必如此。但他心中自有坚持,自有想要守护的“万家灯火”。
沈墨静静地听着,锐利的目光在陈序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甄别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衡量他每一个字的真伪。
内堂里落针可闻,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沈墨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记住你今日之言。”他最终缓缓开口,算是初步认可了陈序的表态,“皇城司行事,自有规矩。从即刻起,你仍兼任临安府推官,以为掩护。但所有关于清风会、‘鹞子’及科举弊案的调查,需直接向本官汇报,行动由皇城司统一指挥调度,不得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下官遵命!”陈序抱拳。
“此外,”沈墨从书案下取出一个样式普通的黑色木牌,推到陈序面前,“这是你的身份凭证,非到万不得已,不得示人。凭此牌,你可调动皇城司在临安的部分外围资源,也可在紧急情况下,要求当地官府给予有限度的配合。”
陈序接过木牌,触手冰凉,正面光滑,背面刻着一个复杂的暗纹,并无文字。这代表着他正式被纳入了皇城司的体系,虽然可能只是外围,但权力和风险都瞬间提升了数个等级。
“你之前调查的举子周康案,是条重要的线。”沈墨开始布置任务,“那个失踪的画像师‘老鬼’,皇城司也在找。你继续顺着这条线追查,但方式要变。明面上,你可以用府衙的力量,大张旗鼓地调查周康自杀案,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陈序立刻明白了沈墨的意图。用官方调查作为幌子,麻痹对手,而皇城司则进行真正的核心调查。
“下官明白。”陈序点头。
“还有那个兵部职方司主事,赵元庚。”沈墨眼中寒光一闪,“此人是条大鱼,但背景复杂,牵扯甚广,暂时不要动他。皇城司会对他进行布控,你只需留意与他相关的线索即可。”
“是。”
沈墨交代完这些,挥了挥手:“去吧。记住,从此刻起,你便身处真正的暗战之中。信任需经考验,眼见未必为实。好自为之。”
“下官告退。”陈序收起木牌,躬身行礼,退出了这间压抑的内堂。
走出皇城司据点,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一些阴冷,但陈序的心头却更加沉重。沈墨的审视和警告言犹在耳,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然而,他并无畏惧,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有了皇城司这块招牌和资源,他就能更深入地挖掘真相!
他摸了摸怀中那冰冷的黑木牌,又想起柳七娘提供的那份名单,以及那个神秘的兵部主事赵元庚。
“信任需经考验,眼见未必为实……”沈墨最后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
陈序目光微凝,望向流芳阁的方向。柳七娘……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暗战中,你,究竟是可以完全信任的盟友,还是……另一个需要警惕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