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时，观测站的煤油灯正摇曳着昏黄的光，将四周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后背的伤口像是被火灼般抽痛，四肢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消散——这是能量反噬带来的后遗症，比枪伤更磨人。
“你醒了？”张教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显然守了很久，“刚退烧，别乱动。”
陆凡艰难地侧过身，目光立刻落在床头的木盒上。淡蓝色的月核碎片静静躺在绒布上，光芒比之前黯淡了几分，却依旧能感受到它内部流转的微弱能量。“陈雅……回来没有？”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发疼。
张教授叹了口气，递过一杯温水，用小勺小心地喂到他嘴边：“昨天后半夜回来的，胳膊上中了一枪，好在没伤到骨头。那名队员也回来了，就是腿上被划了一刀，都在隔壁休养。黑狼的人被打退了，但肯定没走远，估计在附近山林里潜伏着，等着抢碎片。”
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陆凡稍微缓了些力气：“母体的位置……我记下来了。旧城区地下，废弃的生物实验室。”
这句话让张教授眼睛猛地一亮，连忙拿出纸笔：“具体位置能再详细点吗？旧城区地下的实验室不止一个，当年病毒爆发前，那里是生物公司的集中地。”
陆凡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碎片反噬时传递来的画面——黑暗的地下通道，墙壁上布满绿色的苔藓，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荧光颗粒，尽头是一扇刻着“07号实验区”的铁门。“是07号实验区，入口在钟楼西北方向的废弃地铁站里，顺着站台下的维修通道走，就能找到。”
张教授立刻在地图上标记出位置，指尖微微发颤：“找到了！这里是当年‘星火生物’的核心实验室，病毒最初就是从这里泄露的。母体藏在这，再合理不过。”
“但我们没时间等了。”陆凡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张教授按住，“黑狼迟早会查到母体的位置，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而且……我能感觉到，碎片和母体的共鸣越来越强，再拖下去，说不定会被母体反过来追踪。”
他说的是实话。昏迷时，他总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意识在窥探，像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顺着碎片的能量轨迹，一点点靠近。那是母体的意志，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
“我知道，但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张教授皱着眉，指了指他的胳膊，“反噬对你的内脏损伤很大，医生说至少要休养三天才能勉强行动。”
“三天？黑狼不会给我们三天时间。”陆凡掀开被子，尽管身体疼得发颤，眼神却异常坚定，“现在就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发。陈雅那边，让她带两名队员守在观测站，以防黑狼偷袭。我们带剩下的人，直奔07号实验区。”
张教授看着他决绝的样子，知道劝不动，只能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路上不许硬撑，一切听我安排。”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观测站里一片忙碌。医护人员给陆凡换上新的绷带，又喂他服下增强体力的药剂；其余队员则整理武器——弩箭、燃烧瓶、特制的病毒抑制剂，还有从“鹰巢”据点缴获的几支枪，每一样都检查得仔仔细细。
小石头抱着一把磨好的柴刀，蹲在门口，看着陆凡被人扶着出来，立刻跑过去：“陆凡哥哥，我跟你们一起去。旧城区的地下通道我熟，能帮你们带路。”
陆凡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有些犹豫。地下实验室里危险重重，变异体肯定少不了，带着一个孩子太冒险。但小石头对地形的熟悉，是其他人比不了的——之前下水道的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让他跟着吧。”张教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防护背心，“我给你找了件最小号的防护衣，你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知道吗？”
小石头用力点头，穿上防护背心，虽然有些宽大，却依旧挺直了小身板：“放心吧，我不会拖后腿的。”
一切准备就绪，陆凡带着张教授、两名前特种兵队员，还有小石头，一共五人，趁着天色未亮，悄悄离开了观测站。山林里的风带着露水的寒意，吹在脸上，让陆凡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按照之前的路线，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旧城区的范围。浓雾比上次更淡了些，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建筑轮廓，断壁残垣在晨光中像沉默的墓碑，透着死寂的气息。
“小心脚下，旧城区的路面很多都塌陷了。”小石头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快，专挑那些看起来结实的路面走，“前面就是废弃地铁站，入口在那片倒塌的广告牌后面。”
众人跟着他，穿过一片布满杂草的空地，果然看到一块锈迹斑斑的广告牌，后面藏着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台阶上布满了青苔，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一名队员拿出手电筒，率先走了下去，灯光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了布满蛛网的站台。站台空荡荡的，只有几辆废弃的地铁车厢歪歪扭扭地停在轨道上，车窗破碎，车身布满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维修通道在那边。”小石头指着站台尽头的一扇小门，“门后面有楼梯，通往地下二层，也就是07号实验区的方向。”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地铁站里格外突兀。陆凡示意众人停下，侧耳倾听——黑暗中，隐约传来“滴答”的水声，还有某种生物爬行的窸窣声。
“有变异体。”陆凡压低声音，从背上取下弩箭，“小心点，可能是‘影蜥’，擅长在黑暗中伏击。”
影蜥是旧城区特有的变异体，身体像蜥蜴，却能融入阴影，只在攻击的瞬间暴露行踪，速度极快，利爪上还带着剧毒。
两名队员立刻举起手电筒，将光线调到最亮，朝着通道深处照去。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墙壁上布满了黏液，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动物的骸骨，还有几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应该是当年没能逃出去的研究人员。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的通道突然变宽，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的通道里传来轻微的嘶吼声，右边则一片寂静。
“走右边。”小石头立刻道，“左边是影蜥的巢穴，我之前躲进来过，里面至少有十几只。”
众人毫不犹豫地拐进右边的通道。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空气中的荧光颗粒越来越多，像漂浮的星星。
“快到了。”陆凡心里一紧，握紧了手里的弩箭，“前面就是07号实验区的铁门，大家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前方的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直奔最前面的小石头而去！
“小心！”陆凡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箭，弩箭带着风声，正中黑影的身体。黑影惨叫一声，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是一只半米长的影蜥，身上的鳞片呈深黑色，此刻正冒着黑烟，显然弩箭上涂了病毒抑制剂。
“还有！”一名队员大喊，手电筒的光线扫过，只见通道两侧的阴影里，十几道黑影正缓缓浮现，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
“点火把！”张教授立刻喊道，从背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后扔给一名队员。
火把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区域，影蜥们显然怕火，纷纷后退了几步，却没有离开，依旧在阴影里徘徊，等待着攻击的机会。
“冲过去！”陆凡大喊一声，率先朝着铁门的方向跑去。两名队员举着火把，在两侧掩护，火焰的光芒将影蜥逼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小石头紧紧跟在张教授身后，吓得小脸发白，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众人冲到了铁门面前。铁门锈迹斑斑，上面刻着“07号实验区”的字样，中间还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早已锈死。
“用炸药！”一名队员立刻从背包里掏出小型炸药，贴在铜锁上。
“等等！”陆凡突然拦住他，“里面可能有易燃物，炸药会引发爆炸，说不定会毁掉母体，我们还没搞清楚怎么彻底摧毁它。”
“那怎么办？铜锁太硬，砸不开。”队员急道，身后的影蜥已经逼近，嘶吼声越来越近。
陆凡看着铜锁，又看了看旁边的墙壁，突然发现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密码锁，上面的按键已经磨损，但还能看清数字。“试试密码。”他立刻道，“当年的实验区密码，大概率是6位数字，可能是成立日期或者编号。”
张教授立刻上前，尝试着输入“”——那是星火生物成立的日期。“咔哒”一声，密码锁没有反应。
“再试试0。”陆凡道，07号实验区，或许会用编号做密码。
又一声“咔哒”，密码锁依旧没动静。身后的影蜥已经冲了上来，一名队员举着火把挥舞，却被一只影蜥趁机抓伤了胳膊，疼得他闷哼一声。
“没时间了！”张教授急得满头大汗，突然想起什么，输入“”——那是病毒首次被发现的日期。
“嗡——”
密码锁发出一声轻响，铁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快进去！”陆凡立刻推着众人进去，自己垫后，抬手又是一箭，射退了最前面的一只影蜥，然后猛地关上铁门。
“哐当”一声，铁门关上，将影蜥的嘶吼声隔绝在外。众人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灯光忽明忽暗，中央矗立着一个半透明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团黑色的黏液，黏液中隐约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那就是母体！
培养舱周围布满了仪器，屏幕上闪烁着杂乱的代码，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试管和文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母体散发的腥气，让人头晕目眩。
“这就是……母体？”一名队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陆凡盯着培养舱里的黑色黏液，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就是这东西，制造了无数变异体，毁掉了无数人的家园，让世界陷入混乱。
“小心，它能感知到我们的存在。”张教授拉着小石头，往后退了几步，“你们看，培养舱周围有能量屏障，月核碎片的能量应该能破解它。”
陆凡看向培养舱周围，果然有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像一层保护膜。他从怀里掏出月核碎片，碎片一接触到实验室的空气，立刻亮起淡蓝色的光芒，和屏障的颜色相互呼应。
“该怎么破解？”陆凡问。
“守钟人说，碎片需要纯净的血液激活。”张教授道，“你试试用你的血，滴在碎片上，然后靠近屏障。”
陆凡没有犹豫，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他将手指按在月核碎片上，鲜血被碎片吸收，光芒瞬间变得刺眼起来，碎片表面的纹路流动得更快，像有生命一般。
“走！”陆凡握着碎片，一步步朝着培养舱走去。越靠近，就越能感觉到母体的恶意，培养舱里的黑色黏液开始剧烈翻滚，无数触手朝着他的方向伸来，却被能量屏障挡住，发出“滋滋”的声响。
走到屏障前，陆凡将月核碎片贴在屏障上。“嗡——”的一声，碎片的光芒和屏障的光晕融合在一起，屏障开始出现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成功了！”张教授忍不住低呼。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砸开，黑狼带着十几名“鹰巢”队员冲了进来，手里的枪对准了他们：“陆凡，把碎片交出来！”
陆凡心里一沉，没想到黑狼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他回头，看着黑狼，冷笑道：“魏峰都死了，你还执迷不悟？母体一旦失控，所有人都得死！”
“少废话！”黑狼眼神凶狠，“只要拿到碎片，控制住母体，我就能成为这片区域的王！给我上，把碎片抢过来！”
十几名队员立刻冲了上来，两名特种兵队员立刻举枪反击，实验室里顿时枪声大作，子弹打在仪器上，火花四溅。
“你快走！毁掉母体！”张教授推了陆凡一把，拿起身边的铁棍，朝着冲上来的队员砸去。
陆凡看着身边的人都在拼命，握紧了手里的碎片——他必须尽快毁掉母体。他转身，将碎片狠狠按在屏障的裂痕处，碎片的光芒暴涨，屏障“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屏障一碎，培养舱里的黑色黏液立刻疯狂翻滚，无数触手朝着陆凡缠来。陆凡早有准备，立刻掏出特制的病毒抑制剂，朝着黏液喷去。
抑制剂落在黏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黏液瞬间冒出黑烟，触手也开始萎缩。但母体的生命力极强，很快就恢复过来，反而变得更加狂暴，一只巨大的触手猛地砸向陆凡，将他狠狠拍在墙上。
“噗——”陆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手里的碎片也掉在了地上。
黑狼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立刻朝着碎片冲去：“碎片是我的！”
就在他快要碰到碎片时，小石头突然冲了出来，抱着他的腿，狠狠咬了一口。“放开我！”黑狼暴怒，一脚将小石头踹开，小石头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却依旧死死盯着他。
“找死！”黑狼抬手，就要朝着小石头开枪。
“住手！”陆凡忍着剧痛，捡起身边的枪，对准黑狼的后背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穿过黑狼的肩膀，黑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的手下见状，顿时乱了阵脚，被两名特种兵队员趁机击溃，纷纷逃窜。
陆凡踉跄着走到培养舱前，捡起月核碎片，再次将鲜血滴在上面。这一次，碎片的光芒更加耀眼，陆凡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涌入体内，虽然反噬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咬着牙，将碎片狠狠插进了黑色黏液中。
“毁掉它！”陆凡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碎片往黏液深处按去。
月核碎片进入黏液的瞬间，发出刺眼的光芒，黑色黏液剧烈翻滚，发出凄厉的嘶吼声，像无数冤魂在哀嚎。黏液开始快速萎缩，颜色从黑色变成灰色，最后化为一滩浑浊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母体，终于被摧毁了。
陆凡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碎片从他手中滑落，光芒渐渐黯淡。他看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灯光，耳边传来张教授和小石头的呼喊声，心里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这场持续了太久的灾难，终于要结束了。
远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晨光透过实验室的通风口照进来，落在陆凡脸上，带着一丝温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