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姜离那边的声势越来越大，丹炉中七彩霞光喷涌，隐约有风雷之声，异象纷呈，引得惊叹连连。而柳如烟这边，炉火平稳，除了药材投入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几乎再无其他动静，显得平淡无奇。
“看来胜负已分啊。”
“姜大师这边异象惊人，丹药品质定然极高！”
“那丫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手法平平。”
“估计是知道必输，随便应付一下了事。”
失望与轻视的议论声再次弥漫。连刘清风等人都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中忐忑。唯有林青，依旧面色平静，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满意。
转眼间，大半时辰过去，进入了最为关键的凝丹阶段！
姜离长啸一声，周身灵力鼓荡，双手猛地合十，结出一个莲花状的复杂丹印，狠狠拍向丹炉！“凝丹！玄雾化碧，丹成九转！”
“轰！”丹炉巨震，炉盖被冲开一道缝隙，更加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七彩丹霞冲天而起，化作一片瑰丽的祥云，云中甚至有龙凤虚影交缠飞舞，发出清越的鸣叫！香气浓郁得化不开，闻之令人神魂舒泰！
“成了！如此异象！绝对是上品玄雾凝碧丹！”
“姜大师威武！”
“玄雾堂丹术，冠绝东域！”
喝彩声震耳欲聋。姜离也露出傲然的笑容，虽然气息微喘，额头见汗，但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斜睨了一眼对面依旧“毫无动静”的柳如烟，嘴角勾起胜券在握的弧度。
就在这时，柳如烟动了。
一直平稳的炉火，在她一个微妙的手势下，火势骤然向内一敛，从熊熊烈焰化作了九道细若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湛蓝色火线，如同九根灵巧的针，精准地刺入炉内那团已经初步融合的药液之中！
她双手的动作不再缓慢，而是变得无比迅捷！十指如同穿梭在虚空中的精灵，留下道道残影，一道道最简单、最基础、甚至被许多丹师视为学徒才用的基础丹诀——清心诀、凝液诀、固形诀——被她以一种独特的节奏和角度，连绵不绝地打入丹炉！
没有霞光，没有异象，甚至炉身都没有剧烈震动。只有那九道湛蓝火线在微微摇曳，炉内传来极其细微、仿佛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
“她在做什么？用的都是最基础的丹诀？”
“火势怎么变得这么小？这样能凝丹吗？”
“故弄玄虚罢了！时辰快到了，看她怎么收场！”
质疑声四起。姜离脸上的讥诮更浓。
柳如烟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同时操控九道精细火线和高速施展丹诀，对她的灵力和心神都是巨大负担。但她眼神中的专注，却明亮得吓人，仿佛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她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了炉内那团药液上，感受着每一分药性的交融，每一丝杂质的剔除，每一次结构的稳固。
“丹道之本，在于纯粹，在于平衡，在于自然。”师父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华光异象，不过是药力圆满、引动外灵的自然显化，强求不得，亦无需强求。”
她摒弃了所有花哨的手法，所有对异象的追求，只专注于一件事——让炉内的药力，达到她所理解的、最纯粹、最均匀、最稳固的状态！
就在计时香即将燃尽的最后一刻！
柳如烟眼中精光爆闪，双手动作骤然停止，然后，以一种无比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的姿态，左手虚按炉顶，右手并指如剑，对着炉身轻轻一点。
“丹……成。”
没有巨响，没有华光。
只有一声如同雏鸟破壳、又如同露珠滴落清泉般的、极其轻微的“啵”声。
炉盖自动掀开一道缝隙。
没有霞光喷涌，没有异香扑鼻。只有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纯净无比的金色雾气，袅袅升起，在炉口上方尺许处，缓缓盘旋，如同一条微缩的、慵懒的金色小龙。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至极、仿佛能涤荡灵魂深处一切尘埃的丹香，悄然弥漫开来。这香气并不浓烈，却无比持久，钻入鼻端，直透天灵，让所有闻到的人，无论修为高低，都感到精神一振，心头的些许烦躁、杂念，仿佛都被这股清香悄然抚平。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柳如烟丹炉口那一缕淡金色的雾气，以及那盘旋的微型“金龙”，鼻子不受控制地深深吸气，感受着那奇异的丹香。
这……这是什么丹？玄雾凝碧丹是碧绿色，伴有七彩霞光。可这……金色雾气？还有这香气……
姜离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死死盯着那缕金雾，失声道：“不可能！这……这难道是……金元丹？！而且是……丹气化形？！”
金元丹！并非玄雾凝碧丹，而是另一种常见的、用于筑基期稳固修为、辅助突破的四品丹药！但丹气化形，那可是只有将丹药炼制到接近完美、药力极度精纯凝聚时，才可能出现的异象！比他那华而不实的七彩霞光，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柳如烟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丹炉才站稳。她脸色苍白，但看着炉口那缕金雾和盘旋的小金龙，眼中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她颤抖着手，取出玉瓶，对着丹炉打出一个简单的收丹诀。
三粒龙眼大小、浑圆无瑕、通体呈现暗金色泽的丹药，滴溜溜飞出，落入玉瓶。就在丹药落入瓶中的刹那，瓶身微微一震，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三粒暗金丹药的表面，赫然浮现出一圈圈细微却清晰无比、仿佛自然天成的螺旋状纹路！
丹纹！而且是三粒丹药，皆有丹纹！
“丹……丹纹级金元丹！三粒都是！”
“我的天！筑基期炼制出丹纹级四品灵丹？！”
“这……这怎么可能？！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香气……没错！是完美品质金元丹才有的‘涤魂清心香’！”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惊呼与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姜离那绚烂却已黯然失色的七彩祥云，转移到了柳如烟手中那看似朴素、却蕴含着惊人道韵的玉瓶上！
高下立判！无需任何品鉴，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丹纹级丹药，尤其是由筑基期修士越级炼制出的丹纹级丹药，其价值与意义，远超姜离那依靠华丽手法堆砌出的“上品玄雾凝碧丹”！
柳如烟，赢了！赢得干净利落，赢得颠覆认知！
“不！不可能！！”姜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随即又涨得通红，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嫉妒、愤怒与无法接受，“你作弊！你一定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或者……或者你根本就不是筑基期！你隐藏了修为！对！一定是这样！”
他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指着柳如烟，声音尖利地嘶吼：“诸位同道！此女定有古怪！筑基期绝无可能炼制出丹纹级金元丹！此乃修真界共识！她定然是用了邪法，或是这缥缈宗给了她什么逆天丹药伪装！这场比试不算！必须严查！”
然而，他的嘶吼，在柳如烟手中那三粒丹纹流转的丹药面前，在空气中那尚未散去的涤魂清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气急败坏。
围观的人群中，原本支持姜离的声音也弱了下去，许多人看着状若癫狂的姜离，再看看虽然虚弱却目光清澈坚定的柳如烟，以及她手中那实实在在的丹纹灵丹，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
“姜大师……输了便是输了，何必如此失态？”
“丹纹做不得假，香气做不得假。这位柳姑娘，是真本事啊！”
“缥缈宗……果然深藏不露！连一个筑基弟子都有如此丹道造诣！”
议论的风向，彻底变了。
柳如烟紧紧握着温热的玉瓶，感受着丹药中传来的精纯能量，听着周围从质疑到惊叹的议论，望着对面脸色扭曲、兀自叫嚣却无人理会的姜离，心中那块一直压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释然涌上鼻尖，眼眶再次湿润，但这一次，是喜悦与自豪的泪水。
她转过头，望向场边。林青依旧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她，对上她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欣慰的弧度。
师父……弟子没有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