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胸口的悸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忘尘观内虚假的宁静。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在寂静中狂跳,睡意全无。那感觉清晰无比——黄寅的魂核,被观内某个方向的东西吸引了!不是幽冥棺那种充满怨毒和死寂的共鸣,而是一种……更温和、更内敛,却同样源自幽冥本源的牵引感!
是什么?这看似破败平静的忘尘观里,难道也藏着与幽冥相关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隔壁房间,玄玦老道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传来,似乎已经熟睡,那淡淡的药香也消散了。身边的阿土蜷缩着,发出轻微的鼾声,折腾了几天,孩子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忍着伤口的隐痛,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魂契的牵引感断断续续,像风中残烛,指向庭院的方向,更具体地说,似乎是……那口被石板盖着的古井?
又是井?我心头发紧。清水驿回春堂的古井通向幽冥棺,这忘尘观的井里,又会藏着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和不安驱使我必须一探究竟。我轻轻挪下床,看了一眼熟睡的阿土,替他掖好被角,然后像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厢房,来到了月光清冷的庭院。
夜凉如水,山风穿过观墙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在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庭院中央,那口古井静静地矗立着,井口的石板严丝合缝,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井边,魂契的悸动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我运转“破妄瞳术”,双眼传来熟悉的灼痛感,视线穿透黑暗,落在井口的石板上。
没有能量光晕,没有封印符文。这口井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山里寻常的饮水井。但魂契的感应不会错!一定有古怪!
我伸出手,轻轻触摸冰冷的石板。触感粗糙冰凉,并无异常。我尝试着用力,石板纹丝不动,似乎极其沉重。
难道机关不在石板上?我绕着井口仔细查看。井沿是用整块青石砌成,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我的手指在青石接缝处细细摸索,当触碰到井沿内侧某个不起眼的凹陷时,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凉波动!
有门道!
我心中一凛,更加仔细地探查那个凹陷。凹陷很浅,形状不规则,像是天然形成,但内壁异常光滑。我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气息注入其中。
毫无反应。
难道需要特定的东西?或者……特定的气息?
我心中一动,尝试着引导魂契中黄寅的那丝波动,极其小心地接触那个凹陷。
就在黄寅的魂力波动触碰到凹陷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井底深处的嗡鸣响起!井口的石板,竟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与此同时,魂契的牵引感骤然加强!井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切断魂力联系,收敛所有气息,猛地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井口。震动和嗡鸣声很快平息,井口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这口井果然有秘密!而且,需要身负特定魂契的人才能触动!玄尘道人将我们引到此地,绝对与此有关!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夜半三更,不睡觉,对这口老井感兴趣?”
我浑身一僵,猛地转身!只见玄玦老道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依旧是那副佝偻的模样,拄着桃木杖,清澈的眼睛在月光下平静地看着我,看不出喜怒。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道长……”我喉咙发干,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私自探查观内隐秘,被抓个正着,这老道会如何反应?
玄玦老道却没有动怒,他慢慢走到井边,用桃木杖轻轻敲了敲井口的石板,发出“笃笃”的闷响。
“这井啊,有些年头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观里祖师爷留下的,说是通着地脉阴眼,早年用来镇些不干净的东西。后来没啥用了,就封上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你身上那点幽冥气,倒是能引动它一丝反应。怎么,对井里的东西好奇?”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老道果然什么都清楚!他是在试探我?
“晚辈……只是觉得这井有些特别,无意冒犯。”我硬着头皮回答,不敢多说。
玄玦老道呵呵一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特别?是啊,是挺特别。不过,井下的东西,现在动不得。时候未到,妄动只会引火烧身。”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玄尘师兄既然把你们送来,自有他的道理。安心养伤便是,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莫要多问,莫要多看。”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转身拄着杖,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玄玦老道的话看似随意,却充满了警告和深意。他明确指出了井下的秘密与幽冥之气相关,也点明了玄尘道人的安排,但却划下了一条线——时候未到。
这忘尘观,果然是一个精心安排的棋局的一部分。我们不是偶然的避难者,而是被选中的棋子。井下藏着什么?与云芝纹印有关?还是与幽冥棺的最终秘密有关?
我抬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压力和迷茫。玄尘、玄玦……这些神秘的道人,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们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回到厢房,阿土依旧睡得香甜。我躺在冰冷的床铺上,却再无睡意。魂契的悸动已经平息,但我知道,平静只是表象。忘尘观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查明真相。否则,我们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人达成目的的牺牲品。
夜色深沉,忘尘观内,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