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那无声的警告,如同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陆明心中躁动的复仇火焰,却让那火焰内核变得更加冰冷、坚硬。他退回阴影深处,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舔舐着獠牙,重新评估着猎场的危险。
祠堂暂时不能硬闯。那里弥漫的邪气远超他的预估,村长和族老们显然已经陷入了更深的疯狂,而且,似乎还掌握了某种控制村民、甚至“活化”傀伶的诡异手段。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村后那片吞噬光线的山峦。
禁地山洞。那里是“秽血之心”的巢穴,是万恶之源,也是他体内邪痕的根。上次仓皇逃离,九死一生。但这一次,不同了。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痛苦的受害者,而是初步掌控了阴煞之力的“异物”。他要回去,不是去送死,而是去……狩猎。去汲取力量,去探查虚实,去找到彻底摧毁那东西的关键。
趁着夜色正浓,他绕开祠堂区域,沿着记忆中那条荒僻小路,再次向后山进发。
越靠近后山,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异香混合着更加浓烈的血腥与腐败气息就越是刺鼻。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松软,而是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暗红色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菌毯。周围的树木彻底枯萎,枝干扭曲,呈现出一种被吸干了所有生机后的死黑色。
当他再次站在那片寸草不生的黑色空地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之前那次山体内部的部分崩塌,似乎并未能彻底埋葬那邪物。空地的范围反而扩大了,中央那个巨大的洞口依旧张开着,如同溃烂的伤口。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洞口周围,密密麻麻地站立着数十个身影!
它们大部分是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眼神空洞,面色灰败,身体僵硬,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他们静静地站在洞口周围,如同忠诚的卫兵,又像是等待被吞噬的贡品。他们脑后的位置,隐约能看到一个与傀伶符印相似、却更加细小、颜色暗红的印记在微微闪烁。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被控制的村民之间,还混杂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傀伶!
它们身上的戏服破烂不堪,露出下面干瘪、呈现暗红色、仿佛被重新拼凑过的尸身。它们的动作不再僵硬如木偶,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协调的灵活,如同提线被胡乱拉扯的尸块。它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点微弱的、充满恶意的暗红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渗人。这就是祠堂里提到的,“活”过来的傀伶!
它们徘徊在洞口,如同地狱的看门犬,发出无声的咆哮。
陆明隐藏在一块巨岩的阴影后,冰冷地观察着。他能感觉到,左臂的邪痕在此地兴奋到了极点,疯狂冲击着煞气封印,传达出回归母体的强烈渴望。他强行压制着,体内的地阴煞气自发运转,抵御着外界那无孔不入的邪恶侵蚀。
这里的气息,比落魂坡更加污秽、更加暴烈,但也……更加“滋补”。如果他敢在这里引煞入体,效果定然远超落魂坡,但风险也呈几何倍数增加,稍有不慎,就不是平衡被打破,而是直接被这更强大的邪力同化、吞噬。
他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地点,一个既能吸收力量,又能避开这些守卫视线的位置。
他的目光扫视,最终落在了洞口侧后方,那片因上次崩塌而新形成的、堆积着大量碎裂岩石的区域。那里地势较高,乱石嶙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遮蔽所,而且,他能感觉到,那里弥漫的邪气似乎比洞口正前方稍弱一丝,或许是因为崩塌破坏了部分能量脉络。
他如同鬼魅,凭借着对阴煞之气的敏锐感知和对地形的精准判断,在阴影和乱石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片区域迂回靠近。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脚下不发出丝毫声响,周身散发的那股与周围环境同源的阴寒气息,也完美地掩盖了他的行踪。
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活傀伶”和呆立不动的被控村民,他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那片乱石区。
他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纹的岩石后面,缓缓探出头。
从这个角度,他能更清晰地看到洞口内部的情形。里面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涌动着如同血液般粘稠的暗红光芒,那低沉的、仿佛心脏搏动的嗡鸣声比之前更加清晰,但也透着一股……虚弱和紊乱?
“秽血之心”受伤了!他上次拼死一击,加上玉牌破碎时爆发的破邪之力,确实重创了它!
这个发现让陆明精神一振。
但紧接着,他看到的一幕,让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只见几名脑后符印闪烁得格外明亮的被控村民,如同接收到指令,麻木地走进洞口。片刻之后,他们又走了出来,但他们的样子变得更加枯槁,眼窝深陷,仿佛被抽走了大量的精气。而他们走出来时,手中捧着一些黑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块状物,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洞口外几个特定的位置。
那些块状物一落地,便如同有生命般,缓缓融化,渗入地面的菌毯之中。洞口弥漫的暗红光芒,随之似乎微不可察地……明亮了一丝。
它们在“喂养”它!用被控制村民的生命力,以及某种从洞内提取的污秽物质,在修复受损的“秽血之心”!
必须阻止它们!必须尽快找到彻底毁灭它的方法!
陆明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开始小心翼翼地运转引煞诀。
这一次,他并非漫无目的地吸收。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毒药师,屏息凝神,极其谨慎地从这片污秽之地中,剥离、筛选、引导着那些相对“纯净”(仅仅是相对而言)的、与落魂坡同源但更精纯的地阴煞气,一丝丝地引入体内。
过程比在落魂坡凶险百倍!外界的邪气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污染、同化他引导的煞气,体内的邪痕也疯狂躁动,试图冲破封印,与母体呼应。他如同在沸腾的毒液沼泽中心,搭建一座脆弱的冰桥,精神必须高度集中,守心印光芒明灭不定,承受着远超从前的痛苦与压力。
汗水刚渗出便冻结成黑色的冰晶,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血沫。
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那一丝丝被成功引入、融入封印的煞气,质量远胜从前!左臂邪痕的冲击被更有效地压制下去,而他指尖能操控的那缕黑色寒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冰冷!
就在他全神贯注,引导着比以往粗壮数倍的一股煞气,准备加固体内封印时——
“嗬……”
一声低沉、沙哑、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突兀地在他藏身的巨石下方响起!
陆明猛地睁眼,瞳孔骤缩。
只见一只干枯、呈现暗红色、指甲尖锐如同兽爪的手,猛地从巨石下的阴影中伸出,一把抓向他的脚踝!紧接着,一个残缺不全、半边脸已经腐烂、眼窝中跳动着暗红光芒的傀伶头颅,从石缝中钻了出来,那张扭曲的、涂抹着剥落油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怨毒和贪婪的“笑容”!
它一直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