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隼的绝笔信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心头。
“格老子的!”赵虎率先打破沉默,一把抓过风妄手中的绢布,翻来覆去地看,“这字迹……是灰隼那鸟人没错!可他娘的不是说……不是说他跟那劳什子魔神同归于尽,连块整骨头都没找着吗?”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向风妄,又看看诸葛青云,“这算咋回事?闹鬼了?”
张继关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锐利的目光扫过绢布上那潦草的字迹和诡异的影子符号,最后落在风妄脸上:“笔迹可以模仿。”
风妄沉默着,感受着怀中道印传来的、对那绢布和其上符号清晰的排斥与警示。他缓缓摇头:“笔迹是真的。但这讯息……是警告,还是诱饵?”
诸葛青云轻摇羽扇,眉头紧锁:“‘昆仑非止一途,九幽亦非终点。’此言似在提醒我们,昆仑之事,背后牵扯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而这‘影随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士兵和破损的城垛,声音压低,“若指影卫已渗透我方,或已知我等动向,则此行凶险,倍增矣。”
林墨沉吟道:“灰隼大人若未死,为何不现身?若已遭不测,此信又如何传出?送出此信者,是敌是友?”
一连串的问题,让刚刚因决定主动出击而稍显振奋的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雨晴轻轻拉了下风妄的衣袖,低声道:“风妄,我记得……灰隼大哥以前提过,他有一种秘法,能在极端危急时,将一缕神念附于他驯养的灵隼之上,或许……”
风妄目光一凝。是了,灰隼师兄精通驯兽御禽之术,有这等保命传讯的后手,并非不可能。若真如此,这讯息的真实性便大大增加。但“影随行”三个字,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此事,暂不外传。”风妄将绢布收起,声音沉稳,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李叔,排查内部之事,暗中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李忠神色凝重地点头:“明白,我会从最近加入的人员,以及负责与外联络的环节查起。”
“赵叔,张叔,挑选人手时,除了勇猛机警,更要底细清楚,绝对可靠。”
赵虎拍着胸脯:“放心,老子挑的人,祖宗八代都给他扒拉清楚!”
张继关则言简意赅:“嗯。”
“林先生,路线规划照旧,但需多准备几条备选,以防万一。”
“我已有所考量。”
风妄最后看向诸葛青云和雨晴:“先生,雨晴,准备事宜加紧。我们三日后,准时出发。”
众人领命散去,各自带着一份沉重与警惕。
接下来的三天,雁门关内外,表面看似在紧张地修复城防、筹备远行,暗地里,一股审查与戒备的潜流悄然涌动。李忠动用了所有暗线,对近期接触过核心事务的人员进行了秘密筛查。赵虎和张继关对挑选出的五百精锐进行了数次突发的忠诚测试与背景复核。
风妄则将自己关在临时居所,对着那张昆仑古图和灰隼的绢布,反复推演。道印在他掌心悬浮,散发着柔和清光,与古图上那些晦涩的标记、绢布上扭曲的影子符号隐隐呼应。他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古老与邪恶的气息,正从昆仑方向隐隐传来。而“影随行”的警告,更像是一层无形的网,似乎就在身边。
出发前夜,风妄独自登上残破的关楼。夜空无月,只有几颗寒星闪烁。
“还在想‘影随行’的事?”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将一件厚皮氅披在风妄肩上。
风妄握住她微凉的手,没有回头:“嗯。灰隼师兄不会无的放矢。影卫……或者说,某些藏在影子里的东西,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此去昆仑,不仅要面对天险和姚兵,还要提防背后的冷箭。”
雨晴将头轻轻靠在他背上:“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
就在这时,风妄怀中的道印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颤!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警示,而是一种尖锐的、被窥视的刺痛感!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关墙下方一片坍塌形成的阴影角落!
“谁?!”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片阴影仿佛活物般蠕动了一下,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以惊人的速度向关外遁去!
风妄想也不想,青鸾剑瞬间出鞘,人如青烟般从关楼跃下,疾追而去!
“风妄!”雨晴惊呼。
那黑影速度极快,身法诡异,时而融入墙体阴影,时而没入地面沟壑,如同真正的影子在流动。风妄将身法提到极致,凭借道印的感知死死锁定前方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两人一追一逃,顷刻间已冲出数里,来到关外一片乱石嶙峋的荒地。
前方黑影骤然停住,转过身。借着微弱星光,风妄看到了一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空洞冰冷的眼睛。
“风妄……”那黑影开口,声音沙哑扭曲,像是金属摩擦,“源石的钥匙……九幽的门扉……你不该去昆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风妄持剑而立,周身真气流转,青鸾剑发出清越剑鸣。
“影随行,无处不在。”黑影发出桀桀怪笑,“主人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黑影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之力扼住咽喉,整个身体开始如同烟雾般消散。
风妄瞳孔一缩,疾冲上前,青鸾剑直刺对方心口!
剑尖穿透了即将完全消散的黑雾,只挑起一片破碎的、非布非皮的黑色碎片。那碎片上,赫然绣着与灰隼绢布上一样的、扭曲的眼睛图案!
黑影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阴冷的腐朽气息。
风妄握着那枚黑色碎片,感受着道印传来的强烈厌恶感,脸色阴沉如水。
影随行……这不是警告。
这是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