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瘫坐在窗下的阴影里,会议室内的对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龙兽血……错误的实验……父亲只剩一年的寿命……以及,那最后冷酷的命令……
立刻在“7号”,也就是她身上,进行那风险未知的真正龙血实验!
恐惧像藤蔓逐渐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不能留下。
留下来,结局很可能不是父亲所期望的“完美升华”,而是在两种狂暴血脉的冲突下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或者更糟。
逃!
这个念头瞬间照亮了她被恐惧填满的思绪。
必须逃出去!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而微微晃了一下。
她强迫自己深吸几口气,压下身体的颤抖和剧烈的心跳,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速离开了会议室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她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她的目光扫过这间生活了多年的卧室。
华丽,精致,却也像一座镀金的鸟笼。
没有时间伤感或犹豫。
她动作迅捷地脱下练剑时汗湿的衣物,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将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
最后,她握起了那柄每日相伴的练习剑,冰凉的剑柄入手,带来些许心安。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门边,手指轻轻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
就在准备用力拉开的瞬间,她的动作僵住了。
一幅深埋于记忆深处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猛然撞入脑海。
那也是这样一个午后,阳光同样明媚,只是那时的她,才十几岁,心比天高,充满了对堡垒外世界的无限好奇与渴望。
她同样换上了自以为不起眼的衣服,同样握着一把剑,凭借着体内那股被药剂催出的、远超凡人的力量,以及从小学习的些许战斗技巧,竟然真的出其不意地放倒了拦路的守卫!
那一刻,自由的风吹拂在了她的脸上,那种短暂的、令人眩晕的快乐让他流连忘返。
她拼命地跑,向着远方的山峦轮廓奔跑。
然而,快乐短暂得如同泡沫,一戳就破。
她甚至没能跑出灰岩堡的领地范围,就被更多、更强壮的守卫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
她永远记得父亲当时看她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失望,和一种让她骨髓都发寒的……审视。仿佛她不是一个逃跑的女儿,而是一件出现了瑕疵、需要立刻修正的物品
“艾莉娅,”父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心上,“你的价值,你的归宿,在这里,也只能在这里。你应该安静地待在你该在的地方,实现你生来就该承担的‘使命’。不要再用你幼稚的冲动,来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看来,以前的守卫和围墙,已经不足以让你认清这一点了。”
从那以后,灰岩堡的守卫增加了一倍,巡逻的频率变得毫无规律,派来“照顾”她的女仆也换成了生面孔。
她尝试过几次,却连大门都无法突破,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看守的进一步收紧和父亲更加冰冷的视线。
一次,两次……年复一年,希望的火焰渐渐熄灭,她似乎真的认命了,变成了父亲眼中那个“体贴懂事”的女儿,不再试图反抗,不再挑战边界。
那几次失败的逃亡,也渐渐变成了遥远而苦涩的青春记忆。
可是现在……真的要再次挑战吗?
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被抓住后,恐怕就不是简单的禁足所能了事的了。
父亲濒死的疯狂,恐怕……也绝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恐惧像潮水般再次涌上,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想要从门把手上松开。
但就在这时,另一张面孔却逐渐浮现在她眼前——黑发,黑眸,神情总是沉稳而坚定的西里尔斯。
他说过北地的星空,说过霜岩领的城墙,说过雪绒花……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以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
他正在为了他们的未来拼杀、奋斗,而她,难道就要在这里坐以待毙,让所有的等待和承诺化为泡影?
不。
绝对不行。
她不能倒在这里,不能成为父亲疯狂实验的牺牲品。
她还有想要见到的人,还有等待她去实现的、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稳住握着门把的手,几次深呼吸后,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这么多年的“安分守己”也并非毫无意义。
她虽然不再尝试硬闯,但是她仍然观察着灰岩堡的各种情况。
自从她不再出逃,守卫换班的时间也逐渐变得规律。
现在她知道守卫换班的间隔,知道围墙外的巡逻队的空当,知道厨房运送垃圾的后门在哪个时刻守备最松懈……
甚至,通过多年来与西里尔斯的通信,通过有意无意地询问,她早已在心中拼凑出了灰岩堡周边地区的详细地图。
一条周密的逃跑路线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每一个环节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演。
现在还不行!快到晚餐时间了,堡内人流往来,反而不利于隐匿行迹。
法比安调配药剂肯定需要时间,等晚餐后守卫们换岗时的空隙……
多年的隐忍教会她最重要的品质——耐心。
夜幕渐渐降临,晚餐结束,艾莉娅的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猛地拉开了房门,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走廊。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少女时期的好奇与叛逆。
这一次,是为了生存,为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