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终于结束了,现在是清算与分配的时间——饷银发放日。
长长的队列在城堡前的空地上蜿蜒,幸存下来的战士们,无论是佣兵、民兵还是正规军,都带着一身硝烟与疲惫,沉默地等待着领取用命搏来的报酬。
长时间的厮杀让许多人脸上只剩下麻木,但队列中仍不时爆发出短促而兴奋的笑声,大多来自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新兵。
他们掂量着手中那袋对自己而言堪称巨款的银币,兴奋地盘算着。
是买一头健壮的公牛?
还是盖间新房?
或是娶一个强壮的婆娘?
西里尔斯也排在这条队列里。
他的手掌接过书记官递来的钱袋,沉甸甸的,整整78枚银币。
发放的过程漫长而压抑,持续了几乎一整个上午。
每一个钱袋递出,都意味着一个活人走出了这场噩梦。
而那些没能走出来的,则化为了书记官账簿上冰冷的名字和数字,尤其是那些遗体未能回收者。
按照领地的律法,如果战死者的亲属没有能够及时的前来认领,那么他们的抚恤金大多会重新流回领地的库房,如同他们的尸骨被兽人吞噬一般。
在旁边设立的抚恤金领取处,气氛更加凝滞沉重。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农夫,颤抖着递上三块冰冷的士兵身份牌。
书记官核对后,面无表情地推给他几个轻飘飘的钱袋和几张薄薄的羊皮纸,那是五亩贫瘠土地的地契。
“约翰家的……三个小子……都没了。”男人喃喃自语,声音里没有哭腔,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
银币和土地,怎能抵得上三个年轻泼辣的生命?
他蹒跚着转身,不知该如何面对村里那对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儿子的老夫妇。
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年轻士兵,捧着他同村好友唯一找回的身份牌,领取了那份微薄的“遗产”。
而其他的几人却连一点补偿也没有。
来时勾肩搭背、畅想未来的几个少年,如今只剩他一人带着沉重的负罪感返乡。
他不敢想象好友父母那绝望的眼神。
这些抚恤金的领取者脸上,大多没有喜悦,只有化不开的悲伤、茫然。
他们带走的不是财富,是用命换来的的遗产。
但西里尔斯已无暇过多感伤。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寻找着“青铜号角”那熟悉的徽记。
然而,曾经喧嚣豪迈的佣兵团,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
团长埃德蒙、马尔科、雷克,还有几个等级不高的年轻面孔。
那个总爱唠叨却关键时刻把新人推开被兽人战斧劈开的老酒鬼、那个像猴子一样灵巧却最终陷入重围,力竭而亡的瘦猴、那对总是形影不离,跟随着精锐骑兵执行任务便一去不复返的莱西兄弟……
他们都已化为了战场上的尘埃,变成了账簿上被轻轻划去的名字。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领到足额的赏银。
新兵的钱袋明显轻了许多,但他们脸上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像西里尔斯、马尔科这样的老兵,手中的钱袋虽沉,心情却更加沉重。
贵族们的算盘打得很精,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是未来的战争资源,用足额的饷银拴住他们,是一笔划算的投资。
当他们因暴富而挥霍一空,明年冬天,自会为了钱袋再次回到这片绞肉场。
午后的阳光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举行了传统的授勋仪式,子爵大人亲自为“勇士”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