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那几个字,通过电流传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好似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所有的迷雾。
傀媒……操控它的心……施术者!
我瞬间就通透了!
没错,我从一开始就钻进了牛角尖。我一直以为,我要对抗的是这口棺材,是棺材里那个即将成型的“新郎”。可我错了,大错特错。这口棺材,包括楼下那些悍不畏死的黑衣行动组,甚至是被我打成飞灰的鬼媒婆,他们都只是台前的演员。
真正的导演,那个操控着一切的施术者,一直安安稳稳地躲在幕后,通过某个我们看不见的“遥控器”,主导着这场邪恶的盛宴。
我攻击棺材,就等于一个普通人去砸电视机,就算把屏幕砸烂了,电视台的节目也依然在播放。只要那个施术者还在,只要他手里的“遥控器”没被毁掉,他随时可以换一台“电视机”,继续他的仪式。
想通了这一点,我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好险,差一点就用蛮力去干蠢事了。
我不再去看那口震动不休的黑棺,而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要找“遥控器”,就不能光靠眼睛。我缓缓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那股由玉佩传来、经过叶知秋“调谐”后变得温顺无比的力量。
这一次,我没有将它汇聚于拳头,而是尝试着将它发散出去,像雷达的声波一样,覆盖整个房间。
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以前,方九霄的力量对我来说就是一柄重锤,除了破坏,我不知道它还有别的用处。但现在,在我的刻意引导下,这股力量化作了无数看不见的触须,温柔地探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空气中,密布着无数细若游丝的能量线。它们从地面上那些繁复的符文里升起,又从别墅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的目标,无一例外,全都是那口黑色的棺材。棺材就像一个能量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但……不对。
在我更精细的感知中,我发现这些能量线并非毫无源头。它们虽然最终都流向了黑棺,但在那之前,它们都与另一个更细微、更隐秘的点,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那个点,才是所有能量流转的真正中枢!
我顺着那些最细微的能量丝线,一路追溯。
我的感知越过奢华的红木大床,越过摆满祭品的供桌,最终,定格在了主卧室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壁上。
那里,挂着一幅装裱精致的古画。画上是一幅山水,笔触古朴,意境悠远,挂在这里,显得很有格调。在普通人眼里,这只是一件昂贵的装饰品。但在我的感知中,所有的能量丝线,都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最终汇聚到了这幅画的后面!
找到了!
我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直射那幅山水古画。
“你……”一直瘫软在角落,眼神怨毒地盯着我的鬼媒婆,在看到我眼神变化的那一刻,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孔上,头一次浮现出纯粹的惊慌与恐惧。她显然是明白了我想干什么。
我懒得理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不许碰它!”鬼媒婆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原本萎靡的气息竟然又一次暴涨起来。她不顾自己已经重伤的身体,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疯了一样朝着我扑了过来,那架势,分明是要跟我拼命。
可惜,她晚了一步。
我已经冲到了墙边,看都没看那幅画,直接伸手抓住画框,用力一扯!
“哗啦!”
名贵的古画连带着墙皮被我粗暴地撕了下来,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洞洞的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铺着一块猩红色的绸布,而在绸布之上,赫然供奉着一个东西——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用桃木雕刻而成的人偶!
这木偶雕工粗糙,五官模糊,但它的身上,却用朱砂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与地面上一般无二的符文。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木偶心脏的位置,竟然直挺挺地插着一根细长的银针!
就是它!
我能清晰地“看”到,整个别墅内的能量网络,都以这根银针为核心,收束、分发,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这木偶才是整个“冥婚夺运阵”的真正心脏——傀媒之心!
“把它还给我!”鬼媒婆的嘶吼声已经到了我身后,带着一股腥臭的阴风。
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我反手就朝暗格里抓去,抢在她扑到我身上之前,一把将那个木偶攥在了手里。
木偶入手,触感阴冷,质地坚硬。
可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道阴寒、怨毒、充满了无穷占有欲的念头,毫无征兆地顺着我的手臂,直冲我的脑海!
这道念头并非声音,也非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志冲击。它告诉我,它是这里的主人,棺材是它的婚床,祭品是它的聘礼,它即将迎来它的新娘,任何阻拦它的人,都将被撕成碎片!
这是棺材里那个东西的残留意念!它通过这个木偶,直接对我发动了精神攻击!
我的大脑嗡的一下,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丢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搅拌机,天旋地转,恶心欲吐。那股意志霸道无比,试图将我的思想彻底冲垮,把我变成一个只知道听命的白痴。
“滚!”
我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恢复了一丝清明。我拼命地想要守住自己的意识,但那股外来的意志实在是太强大了,就像是滔天的巨浪,而我只是浪涛中的一叶扁舟。
就在我的意识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我胸口的玉佩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紧接着,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在我脑海中自动浮现。那是一个模糊的背影,矗立于九天之上,俯瞰着芸芸众生,眼神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与高傲。
这股高傲的意念,与那道怨毒的意志撞在一起。
如果说棺材里那东西的意志是滔天巨浪,那么这道源自方九霄的意念,就是支撑天地的擎天之柱!巨浪拍在石柱上,除了撞得粉身碎骨,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那股试图侵入我脑海的怨毒意志,在方九霄这道残存的意念面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最后化作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脑中顿时一片清明。
“就这点本事?”我喘着粗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看着已经扑到我面前,爪子距离我后心只有不到半尺的鬼媒婆,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鬼媒婆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我的表情,看着我手里安然无恙的木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被彻彻底底的绝望所填满。
我不再给她任何机会。
我的右手紧紧攥着木偶,左手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那根插在木偶心脏上的银针。
“结束了。”
我低语一声,手指用力。
“不——!”鬼媒婆发出了她生命中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
我手腕一翻,将那根银针,从木偶的身体里,干脆利落地拔了出来!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好似气球被戳破的声响。
银针离体。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手中的木偶,表面所有的朱砂符文瞬间熄灭。紧接着,一道道裂纹以我手指捏住的地方为中心,迅速爬满了它的全身。
“咔嚓……啪!”
木偶在我手中,炸成了一捧细腻的木屑,从我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楼下那原本激烈无比的打斗声、金属碰撞声、怒吼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扑通、扑通”一连串重物倒地的声音。我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黑衣行动组。失去了“傀媒之心”的操控,他们这些“终端”,在一瞬间全部“掉线死机”,变回了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而我身后,那口巨大无比的黑色棺材,那剧烈的震动也骤然停止。覆盖在它表面的浓重黑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在短短一秒钟内就消散得干干净净。那令人心悸的“叩、叩、叩”的敲击声,也彻底消失了。
整间喜房里那股阴森诡异的气氛,荡然无存。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只见那鬼媒婆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上的水分被快速抽干,整个人就像一个漏了气的皮球。她与这个阵法联系得太深,阵法被破,她也遭到了最彻底的反噬。
她的力量,她的修为,她的一切,都在随着阵法的崩溃而烟消云散。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她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她蜷缩在地上,身体萎缩得只剩下原来的一半大小,彻底没了声息,变成了一具名副其实的干尸。
整个房间,终于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我站在房间中央,手里还捏着那根尚有余温的银针。看着地上的干尸,看着恢复了平静的黑棺,又听了听楼下彻底消失的动静,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赢了。
我们总算是阻止了这场荒诞而又邪恶的冥婚宴。
但是,我的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我毁掉的,只是一个“傀媒之心”。那个躲在背后,布下这惊天杀局,妄图窃取数十条人命生机与气运的真正施术者,他依然逍遥法外。
他,到底是谁?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