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当然不是傻子,虽然自己是特殊情况,但也是正常人思维,只是当下如何跟别人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和求助成功是个问题。
最后他还是悄悄回了医院。
这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总是刺得他鼻腔发疼。
“你确定不需要多休息几天?”蒋昭玄站在床边,手里捏着出院单,“医生说你的情况很特殊,最好多休养一段时间。”
神谷缓慢地坐起身,每块肌肉都在抗议:“好吧……我确实遇到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慢慢来,”蒋昭玄递给他一杯水,“你真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是谁?”
水杯在神谷手中微微颤抖,水面泛起细小的波纹。
他该怎么解释?说他体内沉睡着某种古老力量?说他被迫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说他的妹妹正处于危险之中?
自己面前是一个国家的世子,是一个政客。
“一个旧识。”神谷最终说道,将水一饮而尽。
蒋昭玄的眉头皱得更紧:“听说你来到这后就变得很奇怪,甚至在高速路上发生枪战?之前突然晕倒,现在又是这个神秘女人……”
他压低声音:“我们是朋友,俊桑,如果你有麻烦……”
“我需要你保护我妹妹……”神谷打断他,声音低沉而急促,“如果可以,动用你的人脉,轮班,最好是有实战经验的人。”
蒋昭玄沉默片刻,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本子:“我向来不会亏待朋友,我已经安排了,6个好手,三班倒,都是我国使馆的人,有外交豁免权。”
他写下一个号码,撕给神谷:“这是领队的电话,叫路诚,精锐部队退役军官。”
神谷接过纸条,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感到安心。
“谢谢。”
“别急着谢我。”蒋昭玄的眼神变得锐利,“我要回福州了,那边情况有变,但走之前,你得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摇曳,投在病房墙上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选择性透露:“一个叫‘月影’的组织,这个极端组织,因为我……”他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我在福州不小心接触到他们的一些机密。”
蒋昭玄的瞳孔微缩:“南方那个恐怖组织?”
他猛地站起身:“我得立刻报告国内,你确定他们追到日本来了?”
“非常确定。”神谷苦笑一声,“所以我妹妹可就交给你了。”
蒋昭玄问“交给我,我会增派人手,你自己呢?”
神谷看向窗外:“我有办法应付。”
他撒谎了。
办理完出院手续已是下午3点,他拒绝了蒋昭玄送他回家的提议,独自走向地铁站。
人群熙攘,他不断回头确认是否被跟踪,现在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都让他肌肉紧绷。
地铁车厢里,他紧握扶手,另一只手始终按在内袋的武士刀上,对面玻璃映出他憔悴的面容,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活像个瘾君子。
他在京都大学站下车,直奔图书馆。
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正在打盹。
“你好,有没有关于……日本古代传说的资料?”神谷压低声音问道。
老头推了推眼镜:“民俗学区域,d排书架。”
“谢谢。”
神谷在积满灰尘的书架间穿行,指尖掠过一本本古籍。
《古事记》《日本书纪》《风土记》……他目光停留在一本破旧的《出云国造神代记》上。
书页泛黄,记载一个古老的创世神话。
其中一页插图引起他的注意,两只黑色的巨兽在缠斗,一只有着凤凰般的羽翼,另一只形似海龙,图注写着:“天王与月王的战争”。
神谷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卡珊德拉和塞拉菲娜都提到过这两个名字,说他是它们的混血后裔。
他颤抖着手指继续翻页。
“需要帮忙吗?”
管理员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把书扔出去,神谷猛地合上书:“不用,谢谢。”
离开图书馆,他来到一处公共电话厅前,打通了惠子的电话,他想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
“哥哥?”惠子的声音带着担忧,“昭玄君说你出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神谷站在路边,看着车流穿梭。
他想告诉她自己很好,想去看她和她的新婚丈夫,想尝她做的味噌汤……但卡珊德拉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你身上的气息会吸引一些不好的东西’。
“我有工作要处理,过几天再去看你。”
“你总是这样!”惠子突然提高声音,“从小到大,一有事就躲起来自己扛!婚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昭玄君都跟我说了!那个女人是谁?”
神谷握紧电话:“什么?他跟你说了?”
“你先回答,那个女人是谁?”惠子说。
看来,蒋昭玄也选择了有选择地透露,想通了这点,他莫名有些安心:“一个旧识。”
“撒谎!”惠子声音发抖,“我看到你跪在地上痛苦的样子,看到那把刀,哥哥,到底怎么了?”
路边走出一群高中生,笑声刺耳。
神谷转身避开他们,压低声音:“惠子,听我说,最近可能会有危险,昭玄君安排了人保护你们,不要单独外出,不要相信陌生人。”
“回答我!”惠子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是你妹妹,不是需要你保护的洋娃娃!告诉我真相!”
神谷闭上眼,他多想告诉她一切,多想有人分担这份重压,但他不能,不仅因为卡珊德拉的威胁,更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体内的那股力量正在苏醒,而他能否控制呢?”
他轻声说:“再见。”
挂断电话,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直到双腿发软。
夜幕降临,他找了家偏僻的旅馆入住,用假名登记,房间狭小潮湿,墙纸剥落,但至少远离人群。
这一晚,他坐在床边,将武士刀放在膝上,刀身在昏暗灯光下,那些暗红色纹路似乎比昨天更明显了,神谷小心地触碰它们,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被静电击中。
“令人难以置信,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喃喃自语,不仅是说给这把武士刀听的。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神谷立刻熄灯,贴着墙壁移到窗边,小心拨开窗帘一角。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抽烟,抬头看向旅馆方向。
他的心跳加速,被跟踪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图书馆?地铁站?
神谷抓起这把武士刀,轻手轻脚地移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倾听走廊动静。
寂静,他赶紧回去来到电话前,犹豫片刻,拨通了蒋昭玄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该死……快点啊”神谷转而拨打路诚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瞬间,窗外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是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
神谷猛地扑向一旁,几乎同时,窗户玻璃爆裂,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入墙壁,他滚到床后,心脏狂跳。
“神谷先生。”一个陌生的男声从窗外传来,“卡珊德拉大人想和您谈谈。”
又是这帮恐怖组织!
神谷咬牙,握紧了武士刀,他可以尝试“影岚”,但上次的反噬副作用已经十分明显,而且如果他真的使用了这招杀人,惠子那边……
“我们没有恶意。”那声音继续道,“只是传达消息,明晚8点,岚山竹林,一个人来。”
汽车的引擎声迅速离去,神谷等了10分钟才敢起身,肩膀火辣辣地疼,子弹擦破了皮肉。
他颤抖着用毛巾按住伤口,拨通了路诚的电话。
“喂?”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是神谷俊。”他压低声音,“我妹妹那边还好吗?”
对面回答:“一切正常,3分钟前刚换班,有什么问题?”
神谷松了口气:“加强警戒,可能有危险。”
挂断电话,他瘫坐在地上,背靠床沿。
伤口不深,但血已经浸透了毛巾,他现在该去医院吗?
不,太危险了。
“月影”显然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用旅馆提供的针线包简单缝合了伤口,也不管疼痛,包扎完毕,他思绪纷乱。
岚山竹林……卡珊德拉想干什么?
如果他逃跑呢?但惠子……
清晨,他在疼痛中醒来,伤口周围出现了诡异的蓝色纹路,与武士刀上的如出一辙。
更可怕的是,当他试图起身时,那些纹路突然发光,一股陌生的力量涌遍全身,伤口不疼了,肌肉充满力量,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一能听到隔壁房间的鼾声,能闻到街道对面面包店的黄油香气,甚至能看清窗外50米外树叶的纹路。
这……就是觉醒?
恐惧潮水般淹没了他。
神谷冲进浴室,用冷水拼命洗脸,抬头,镜中的自己让他顿感窒息,瞳孔变成了深蓝色。
“不……”他颤抖着触碰镜面,“这不是我……这不该是我。”
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10分钟后,一切恢复正常,只留下极度的疲惫和手腕处灼烧般的疼痛。
神谷瘫坐在床边,终于明白卡珊德拉说的“饥饿”是什么意思,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他的身体极度痴迷、渴求那种来自远古的力量。
接下来的一天,神谷像只困兽般在房间里踱步,蒋昭玄是一个很好依靠的人,如今也回国了,他尝试再次联系蒋昭玄,却始终无法接通。
至于在一些地方搜索“月影”的资料,只找到一些零散的恐怖袭击报道。
他甚至考虑报警,但怎么解释?说他被一个极端组织追杀因为他体内有古老力量?
荒谬充斥他的脑海。
夜幕再次降临,神谷站在窗前,他有两个选择:赴约,或者逃跑,前者可能万劫不复,后者会连累惠子。
他穿上外套,将武士刀藏好,走出旅馆,岚山竹林在这个时间段也如同墨染,竹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间隙投下光影。
卡珊德拉站在竹林小径中央,今晚她穿着黑色皮衣,紫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夜跑者,除了那双竖瞳。
她微笑:“准时,感觉如何?”
神谷没有回答,警惕地环顾四周,竹林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放松,就我一个人,不可能会突然出现一大群人把你团团围住。”卡珊德拉走近,“看来你已经初步觉醒了?”
神谷谨慎地后退一步。
“请确认你的选择。”卡珊德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一种深蓝色液体,“喝下它,能缓解反噬的痛苦,也能让你更好地控制力量,掌握这种强大的力量再也不会有顾虑了。”
神谷盯着那瓶液体,想起医院醒来时手腕的剧痛,想起那股极度令人上瘾的力量感,他的身体在渴望,理智在尖叫危险。
“如果我拒绝呢?”他目光如刀。
卡珊德拉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何必呢?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政府?警察?朋友?家人?谁能帮你对抗体内的东西?你应该不会认为政府不知道这种事存在吧?你难道想成为人体实验的一页报告吗?”
她晃了晃瓶子:“只有这,能让你在保护妹妹的同时,不被力量反噬,只有我们的组织,才能让你我从无到有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
她说得对,神谷不得不承认,面对这种超自然威胁,普通手段毫无意义。
“我喝下这个……有什么代价?”
“我以赫尔曼家族的名义起誓。”卡珊德拉庄重地说,“没有。”
神谷接过瓶子,冰冷的玻璃触感,他拔开塞子,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他犹豫一番,还是选择仰头饮尽。
液体像活物般滑入喉咙,随即在胃部炸开,一种奇异的温暖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很好。”卡珊德拉满意地点头,“现在,试着召唤你的‘影岚’?”
神谷握紧武士刀,心中默念那个名字。
“影岚!”
这一次力量来得如此顺畅,没有剧痛,没有挣扎,在感官中,梦幻的淡蓝色光晕自然展开,时间流速在他周围减缓,竹叶飘落的速度变得肉眼可见。
卡珊德拉鼓掌:“从今天起,你就是组织的正式成员了,听我指挥。”
神谷神情复杂看着她:“那接下来呢?”
“当然是跟我到组织。”她转身就走,“我们已经备好了车和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