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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寒风依旧在清华园的屋檐巷弄间穿梭呜咽,但宿舍楼内因联防队成立而燃起的激昂情绪尚未完全平息。

就在这种外紧内弛、个人警惕与集体热情交织的微妙氛围中,我期盼已久的那封来自韩家村的信件,终于跨越千山万水被送到了我的手中。

看到信封上那熟悉而略显笨拙的钢笔字迹——“清华大学 韩浩 亲启”,落款是“山西 王答公社韩家村李保明”,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了几分。仿佛一股来自韩家村田间地头的暖流,瞬间冲散了笼罩在心头多日的、因被跟踪和盗窃而积郁的阴霾。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的边角。

午后的阳光透过宿舍窗户的玻璃,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独自坐在靠窗的床头,将信纸展开。

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甚至带着几分庄重,一如他本人保守而务实的性格。

“浩娃子:”

“见字如面。自你赴京求学,村里老少时常念起你……”

开篇是例行的问候与寒暄,询问我的学业和生活情况,语气中透着长辈的关切。但很快,信的内容便转向了实质性的汇报,字里行间压抑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遵照你离村前的规划和指导,公社集中力量办的两件大事,均已初见成效。其一,公社旗下十三个生产队砖厂已全部顺利出窑!第一批青砖,质地坚实,色泽均匀,方圆几十里都算是上等货色!现已开始为村里统一规划的养鸡场供货。其二,你大力倡导、并亲自示范的‘韩家村模式’养鸡场,每个生产队的第一间鸡场都已建成并开始运营,鸡苗长势良好,社员们精心照料,就盼着早日下蛋、出栏,给家里添些油水,给集体增些收入……”

读到此处,我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仿佛能看到那新建的砖窑冒出的滚滚青烟,能听到各个生产队养鸡场里雏鸡“唧唧”的欢快叫声。这是现代集体经济理念与这个时代农村实际相结合结出的第一茬果实,其象征意义和实际价值都非同小可。

然而,信笔锋一转,提到了当下的季节:“眼下秋收已毕,颗粒归仓。为确保抢收顺利完成,各生产队的养鸡场扩建工作已暂告一段落,待农闲时再行推进。”

“今年,托年初你领着大家搞的堆肥和蚯蚓养殖的福,加上风调雨顺,咱韩家村迎来了一个多年未见的好收成!庄稼棵棵肥壮,穗大粒满!具体亩产如下:玉米达一百六十公斤,高粱一百四十八公斤,水稻更是达到了二百一十公斤!(注:此为市斤换算后的公制单位)……”

“一百六十公斤……二百一十公斤……” 我盯着这几个数字,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作为一个来自2024年的灵魂,我的大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调取了下意识储存的知识信息:根据国家权威调研报告,2024年山西地区的平均亩产,玉米约为九百公斤,高粱约六百四十公斤,水稻约七百公斤!

(六十年代初与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中国粮食亩产对比) 亩产,即一亩土地所能产出的粮食重量,是衡量农业生产效率的核心指标。在1962年代初的中国,由于种子技术落后(多为传统品种,抗病虫害能力差、产量低)、化肥农药极度稀缺(主要依赖农家肥,效力有限)、水利设施不完善(靠天吃饭成分大)以及耕作管理方式粗放,粮食亩产普遍处于极低的水平。韩家村在采用了堆肥增肥和蚯蚓松土改良土壤等“先进”技术后,能达到这个数字,信中提及“已比其他未采用新法地区的平均亩产高出近两成”,这已然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但这区区几百斤的亩产,与未来依靠杂交育种技术(如袁隆平杂交水稻)、大规模工业化肥农药、精准农业灌溉和机械化耕作所带来的动辄千斤以上的亩产相比,其差距何止是天壤之别!

这一刻,我才无比真切、无比残酷地意识到,我之前对于这个时代“粮食珍贵”的理解,还是太过抽象和肤浅了!我重生于此,大部分时间要么在读书,要么因身体原因此前只在韩家村干些轻省农活,后来便直接考入清华,从未亲身经历并深度关注过“亩产”这个具体而微的数字背后,所代表的生存困境。就是这区区三百多斤的玉米亩产,便是此刻无数农民辛勤一年的最高期盼,是维系一个国家、亿万人生命线的基石!想想那些因缺粮而浮肿的面庞,想想黑市上高昂的粮价,想想可能还在发生的饥馑……我握着信纸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一种混合着震惊、沉重、以及愈发强烈的使命感的情绪,在我胸腔中翻涌。

短暂的震撼过后,我开始思索,韩家村的丰收,固然可喜,但这区区一个村子的增产,对于幅员辽阔、普遍缺粮的国家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如何将韩家村的成功经验最大化利用?如何将这点多余的粮食,发挥出超越其本身食用价值的更大作用?

我立刻起身,找出信纸和钢笔,略一沉吟,便俯案疾书。

“亲爱的李书记:”

“见字如面。您的来信我已收到,反复阅读,喜悦之情,难以言表。透过字里行间,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韩家村金灿灿的谷堆,听到了乡亲们发自内心的欢笑声……”

“书记,丰收的成果确实喜人,大家今年能过个肥年,我由衷为大家高兴。然而,我在北京求学,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首都尚且有许多人因吃不上饭而面黄肌瘦,甚至……听闻仍有饿死人的悲剧发生。国家,依然处于极度粮食紧缺的艰难时期。”

写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抛出了我思考成熟的核心建议:

“书记,在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或许显得有些大胆,但恳请您与公社干部、社员代表们慎重商议。我们能否在留足全村基本口粮,以及确保养鸡场鸡饲料所需的最低用量之后,将今年富余出来的粮食——包括原本计划上交公社国库的公粮部分——集中起来,统一交到公社,或者,如果此方案在现行政策下执行有困难,我们是否可以动用郭晋安同志(我在此注明:即省教育厅郭部长之长公子,现任我区商业局主要领导)的关系渠道,尝试将这批粮食直接运抵市政府,以‘韩家村全体社员支援国家建设’的名义,捐献给政府?”

我深知这个提议在这个各家自扫门前雪、粮食比金子还贵的年代,是多么的离经叛道和难以理解。因此,我在信中详细阐述了此举的多重深远意义:

第一,在普遍困难的时期,一个偏远山村主动捐出宝贵余粮,这本身就是一桩极具轰动效应的新闻和道德典范。其带来的社会声誉等无形价值,将远超粮食本身的市场价值。这类似于未来商业中的“战略性公益”和“品牌美誉度建设”。

第二,解决实际流通难题:通过郭晋安的商业局渠道,可以确保粮食快速抵达最需要它的城市人口手中,特别是那些口粮定量已被压缩到极限的政府工作人员、教师、工人家庭,效率更高,效果更直接。

第三,经验推广的最佳契机:“堆肥+蚯蚓养殖”等于亩产提升,这已经在我们韩家村得到了实践印证。但空口无凭,难以大规模推广。而这次捐粮行动,本身就是一个极具说服力的活广告!我强烈建议李书记,借此机会,主动联系媒体进行报道。

“书记,我们必须让这次捐粮行动,连同我们增产的秘诀——堆肥法和蚯蚓养殖技术,一起登上报纸!我们要用这实实在在的成果和无私的行动,形成示范效应,借助舆论和行政的双重力量,推动更多公社、更多生产队学习效仿!如果明年有更多的‘韩家村’出现,那才会有更多的家庭能吃饱饭,才能真正意义上‘过个肥年’!我们今日捐出的,或许是一些粮食,但换回的,可能是无数人活下去的希望,是国家农业生产力提升的一颗火种!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支援国家建设’!”

写完这长长的一段,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放下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清华园的建筑物染上了一层悲壮而温暖的橘红色。

我知道,这封信一旦寄出,将在韩家村乃至更广的范围内掀起怎样的波澜。

李书记那保守的性格,能否接受如此“激进”的建议?社员们是否愿意将到手的粮食“拱手让人”?这其中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我必须尝试,这是将我个人在韩家村的“小打小闹”,融入国家发展“宏大叙事”的关键一步,也是我这个知晓未来的人,无法推卸的责任。

第二天,在图书馆我们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我将李书记的来信和我的回信草稿递给了坐在对面的林雪晴。她今天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穿着一件半新的藏蓝色棉袄,颈间围着一条浅灰色的毛线围巾,正低头专注地演算着数学题。

“雪晴,你看看这个。”我轻声说道,将信纸推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接过信纸,低头认真阅读起来。起初,她的脸上露出为我高兴的笑容,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尤其是读到砖厂出窑、养鸡场运营、粮食丰收时,她甚至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浩哥,真为你高兴!韩家村的乡亲们太棒了!”

但当她看到我那部分关于北京乃至全国粮食依然紧张、并提出捐粮建议的内容时,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阅读的速度明显放慢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介于理解和困惑之间的复杂情绪。 她看完后,将信纸轻轻放回桌面,抬起头看着我,真诚地说:“浩哥,你能为韩家村想得这么深远,真的……很了不起。”

但她随即微微歪头,带着些许不解问道:“可是,乡亲们辛苦一年才丰收,把多余的粮食捐出去……他们自己多留一些,不是能过得更好吗?而且,亩产二百多斤,听起来已经很多了啊?” 她的话语,典型地反映了一个在城市长大、从未经历过真正粮食危机、对农业生产缺乏具体概念的女孩最直接的反应。她为我高兴,更多是出于对我个人以及与我相关的韩家村的情感认同,而非真正理解这组产量数字在1962年这个特定时空下的沉重分量与稀缺价值。

我没有直接反驳或深入解释那残酷的产量对比,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她放在桌面的手,触感微凉。“是啊,大家都很辛苦。所以,才希望能让这份辛苦,换来更大的价值。”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图书馆内静谧的景象,“你看,我们在这里能安心读书,是因为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承担着更基础、也更艰难的重担。能让更多的人,因为韩家村的这点贡献,而稍微好过一点点,这本身就是意义。”

林雪晴似懂非懂,但她能感受到我话语中的郑重与情怀,她反手轻轻回握了我一下,用力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的判断。你觉得对,那就一定是对的。”

这一刻,图书馆里安静极了,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这静谧之下,掩盖着的是这个时代无数人的悲欢离合,有人为微小的丰收而狂喜,有人仍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我与林雪晴之间,因成长背景和时代认知差异带来的微妙隔阂,与此刻彼此信任、心意相通的情感暖流,在这静谧的空间里交织、融合。

图书馆的静谧与窗外渐浓的暮色,仿佛为我和林雪晴之间那份基于信任的默契按下了一个温柔的暂停键。我们将信件收好,收拾书本,并肩走出图书馆。寒风依旧,但她的存在,像一道暖流,驱散了我心头因巨大认知差距和时代重负带来的部分寒意。

晚上,当我拿着那封来自韩家村的信,将丰收的喜讯以及我那“胆大包天”的捐粮建议告知李大川、王建军和陈致远时,宿舍里瞬间炸开了锅,气氛与图书馆的静谧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的老天爷!玉米一百六十公斤?!还是市斤换算过来的?浩哥,你们韩家村这是要上天啊!”王建军第一个蹦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把抢过信纸,仿佛要透过字迹亲眼看看那金灿灿的玉米堆。

他这个来自工人家庭的子弟,虽然对农村具体产量不甚了了,但“一百六十公斤”这个数字,结合平时食堂里那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珍贵的窝窝头,足以让他意识到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李大川相对沉稳些,他仔细听着我的描述,重点却放在了整体规划上:“砖厂出窑,养鸡场开张,现在粮食又大丰收……浩哥,你这才离开多久?韩家村这发展速度,快赶上咱们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了!”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兴奋,“这下看谁还敢说咱们农村来的只会埋头种地!咱们浩哥这是带着乡亲们致富!”

陈致远则对捐粮的建议表现出极大的钦佩,语气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感慨:“浩哥,你这胸怀……我服了!自己村子刚吃饱,就想着支援国家,想着推广技术让更多人受益。‘达则兼济天下’,古人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这事儿要是成了,得上《人民日报》吧?”

兄弟们的兴奋和认可,像催化剂一样,让宿舍的气氛更加热烈。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畅想未来,青春的激情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暂时驱散了现实的严酷。

“明年暑假,咱们还去韩家村!”王建军挥舞着拳头,“我得去看看那砖厂,看看咱们用蚯蚓养出来的鸡有多大!”

“对!到时候,说不定韩家村第一批二层小别墅都盖起来了!”李大川接口道,眼神发亮,“你们想啊,清一水的青砖小楼,红瓦顶,玻璃窗亮堂堂的!家家户户通上电,屋里摆着收音机……那是什么光景?”

陈致远也加入了畅想:“要是韩家村真按浩哥的规划发展下去,养鸡场规模扩大,说不定还能建个食品加工厂,生产鸡蛋糕、鸡肉肠……到时候,韩家村村民住的都是别墅,吃的比城里还好,谁还羡慕大城市里挤筒子楼、吃定量粮的‘贫民窟’生活?”。

听着兄弟们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畅想,我心中既感动又有些许涩然。

我笑着说:“好!那就说定了!明年暑假,咱们一起回韩家村!看看咱们的‘共产主义新农村’试点,进行到哪一步了!”

然而,当夜深人静,兄弟们都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沉入梦乡后,我却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白天的兴奋和热血渐渐冷却,来自未来的、深入骨髓的风险意识和务实思维开始占据上风。

李书记那保守乃至有些固执的性格,能否接受并有力执行这个如此“出格”的计划?他会不会觉得我“崽卖爷田不心疼”,或者认为我这是在给公社招惹不必要的政治麻烦?即便李书记被说服,韩家村的社员们呢?辛辛苦苦一年,刚看到点丰收的喜悦,就要把一部分粮食“送出去”,哪怕是为了“支援国家”、“换取名声”,他们能理解吗?会不会引发抵触情绪,甚至影响后续工作的开展?

再者,通过郭晋安的关系直接将粮食运到市政府,这本身就是在现有粮食统购统销体系之外“走小路”,会不会触动某些部门的敏感神经,被解读为“别有用心”或者“扰乱市场秩序”?虽然我的初衷是好的,但在这个政治敏感度极高的年代,任何超出常规的举动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

我像一个来自未来的精算师,在脑海中艰难地权衡着这次投资的潜在风险与收益。收益是巨大的:如果能成功,韩家村将获得极高的声誉和关注,为后续发展铺平道路;“堆肥+蚯蚓”技术得以快速推广,可能惠及千万农民,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国家的粮食压力——这是巨大的社会效益。但风险也同样明显:执行过程中的任何差池,都可能让好事变坏事,让韩家村从“先进典型”变成“问题典型”。

想到这里,我轻轻起身,披上棉衣,走到窗边。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校园里。下铺的李大川似乎也没睡踏实,听到动静,低声问:“浩哥,还没睡?想韩家村的事呢?”

“嗯,”我应了一声,转过身,借着月光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大川,有件事,得提前准备一下。”

“你说。”李大川立刻清醒了几分,声音带着警觉。

“捐粮这事,成与不成,现在还两说。但无论成不成,关于韩家村的具体亩产数字,尤其是与其他地区的对比,还有捐粮建议的细节,在正式见报或有官方定论之前,必须严格控制在我们几人小范围内知晓。”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你明天悄悄跟建军和致远也说一声,让他们心里有数,对外,只说韩家村丰收了,乡亲们日子好过了,具体细节不要多谈。”

李大川立刻明白了我的顾虑:“浩哥,你担心……有人眼红,或者有人拿数字做文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引用了一句老话,“韩家村底子还薄,经不起大风浪。在获得官方认可和背书之前,过度张扬不是好事。我们需要的是‘润物细无声’的铺垫,而不是‘木秀于林’的招摇。”

“我懂了!”李大川郑重应下,“你放心,建军和致远那边,我去说,保证不会出岔子。”。

第二天,我将那封凝聚了复杂思绪、战略考量和家国情怀的回信,郑重地投进了邮筒。看着那封薄薄的信件消失在绿色邮筒的暗影里,我知道,一颗可能掀起波澜的石子,已经被我投入了这个时代的湖面。涟漪能扩散多远,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还需时间的验证。

寄出信的当天,我和林雪晴再次在图书馆碰面。她似乎思考了很久,趁着休息的间隙,轻声问我:“浩哥,你让韩家村捐粮,是不是……?”。

我笑了笑,摇摇头,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不完全一样。我更希望韩家村做的,是一次‘投资’。”

“投资?”她眨着大眼睛,对这个词感到新奇。

“对,投资。”我耐心解释,尽量避开未来的金融术语,“就是用我们暂时不太急需的一些粮食,去换取一些更宝贵、更能让韩家村长远发展、也让更多人受益的东西。比如,上级的重视和信任,比如,推广我们增产技术的机会,比如,韩家村在整个地区甚至省里的好名声。有了这些,以后我们想办砖厂、扩大养鸡场、甚至搞点副业,都会顺利很多。这就像……种下一颗种子,希望将来能长成一棵大树,结出更多的果子,让更多人分享。”

林雪晴听得似懂非懂,但她捕捉到了核心意思:“所以,这不是单纯的付出,而是……为了将来能做得更好,帮得更多?”

“没错!”我赞赏地点点头,“我们要做的,不是一次性的英雄,而是能持续创造价值、带动变化的……火种。”这个比喻,让她眼中闪过恍然和钦佩的光芒。

她或许依然无法完全理解亩产数字背后的残酷,也无法完全洞察我所谋划的复杂棋局,但她能感受到我话语中那份超越个人得失的、建设性的情怀,这让她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更加根深蒂固。

信,已经寄出。舆论的种子,已经悄然播撒。身边的伙伴,给予了最大的信任。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等待。

信件寄出后的日子,仿佛被拉长了的胶片,每一帧都充满了等待的焦灼与日常的忙碌。

清华园的学业并未因远方的牵挂而有丝毫松懈,联防队的工作也在李大川等人的协助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夜间巡逻的灯火成了校园冬夜里一道新的风景线。

而我,在白天是那个沉浸在书海、偶尔与林雪晴在图书馆共享静谧时光的清华学子;在特定的黎明前,则依旧是那个在鬼市边缘、与“老鬼”和中年人进行着无声交易的冒险者,只是愈发谨慎,如履薄冰。

这种时空交错的双重生活,让我对“等待”二字有了更深的体会。我等待着韩家村的回音;我也警惕地等待着暗处可能再次出现的窥探目光,那关乎我的安危与秘密。两种等待,一种指向光明的未来,一种关联着晦暗的当下,在我心中交织,锤炼着我的耐心与心性。

大约半个多月后,在一个北风稍歇、阳光难得的午后,我终于再次收到了来自韩家村的信件。这一次,信封比之前厚实了许多。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拆开了信。信依旧是李书记执笔,但字迹不如上一封工整,多处有涂抹修改的痕迹,仿佛记录着落笔者内心的激烈挣扎。

“浩娃子:”

开头依旧。

“来信已于日前收到。我召集村里所有人,闭门商议整日……”

“有的人当场拍桌子,说‘粮食是社员们一滴汗珠摔八瓣挣来的,凭什么白白送人?城里人缺粮,我们农村人就不是人?;也有人闷头抽烟,半晌嘟囔一句‘浩娃子是好心,可这世道……’;但同样,也有人记得你带领大家搞堆肥、建鸡场的好处,记得你离开时‘要带着韩家村走出一条不一样路’的承诺,认为你的眼光总是看得更远,支持按你的想法试试……”

李书记在信中坦言,他本人初始也极为犹豫甚至抵触,觉得我此举过于“孟浪”,生怕给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韩家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寒了社员们的心。会议的争论异常激烈,从白天持续到深夜,煤油灯都添了两次油。

转机出现在两位关键人物身上。一位是德高望重的老支书,他磕着烟袋锅,慢悠悠地说:“浩娃子这娃娃,不是那没根浮萍。他让咱们做的事,哪一件最后没成?哪一件最后没让咱得着实惠?我看啊,这娃娃心里有杆秤,秤砣就是咱韩家村的分量。他让咱往外拿,必是想着将来能给咱挣回更多、更金贵的东西。”这番话,带着传统乡村的智慧与对人品的信任,打动了不少人。

另一位,则是民兵连长韩老三,他嗓门洪亮:“怕个球!浩子在北京,见的世面大!他让咱们捐,咱们就捐!大不了老子明年带着民兵连开更多荒地,把产量再翻一番!咱们韩家村的汉子,不能让人看扁了,尤其不能辜负了浩子这片心!”这种带有江湖义气和绝对信任的表态,赢得了年轻一代和民兵们的支持。

最终,在李书记的权衡和引导下,一个折中但更具操作性的方案达成了共识:

首先,确保全村人口粮和鸡场饲料预留充足,这是底线。

其次,将计划上交的公粮足额备好。

最后,将真正富余的一部分粮食(主要是玉米和高粱,约占总富余量的六成)集中起来,同时,由砖厂拿出一部分售砖所得现金,购买了一批价格相对较低的薯干等杂粮,混合在一起。这样,既拿出了相当数量的粮食,体现了韩家村的“贡献”和诚意,又最大限度地保住了社员们最看重的细粮果实,减轻了内部的阻力。

关于捐赠渠道,他们最终决定双管齐下:公粮部分,按正常渠道上交;额外捐献的这部分粮食,则动用郭晋安的关系,尝试直接与市政府接待办公室或民政部门联系,以“韩家村公社社员心系国家、支援建设”的名义进行捐赠,力求过程公开透明,但又避免与粮食部门产生直接冲突。

李书记在信末写道:“……此事已成定局,粮已备好,不日即将启运。成与不成,皆看天意,亦看你之所谋。望你在京,一切小心,学业为重。”

读完这封厚厚的、承载着韩家村内部激烈博弈与最终决心的信,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为乡亲们最终给予我的宝贵信任;有欣慰,李书记他们能在如此保守的环境中,想出这样一份既坚持原则又灵活变通的方案,体现了底层生存的智慧;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他们已将身家性命压在了我的判断上,我绝不能失败。

行动比预想的还要快。收到回信后不到十天,那天傍晚我刚从图书馆出来,就被等候在外的李大川一把拉住:“浩哥!快回宿舍!陈致远收到家里消息,说韩家村送粮的车队已经到太原市了,好像还惊动了市领导!”

我心头一震,立即跟着他跑回宿舍。陈致远正在宿舍里激动地踱步,见到我立刻迎上来:“浩哥!是我爸捎来的口信,他在区里听到风声,说山西的一个公社自发捐了三千辆驴车、三百吨粮食给太原市政府,口号是心系国家,支援建设。市里领导很重视,当天就登报表扬了!”他边说边比划着,眼睛里闪着光,“三百吨粮食我没什么概念,但想想三千辆驴车排成长龙的场面,那得多壮观啊!”

“我确实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我压下心中的震动,“不过这个结果,确实和我预想的一致。”

果然,两天后,《人民日报》在第二版的显要位置,刊登了一篇五百字的长文。标题格外醒目:《心系国家 情暖寒冬——山西韩家村公社自发捐献余粮支援建设》。报道重点提到了在清华大学求学的韩浩同学——没错,就是我的名字——如何将新思想、新技术带回乡村,带领乡亲科学种田获得丰收后,又主动劝导乡亲捐献余粮。文章称赞这是“新中国大学生与工农群众相结合的典范”,“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和人民群众高度的政治觉悟”。

“浩哥!你上报了!真的上报了!”王建军几乎是挥舞着报纸冲进宿舍的,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狂喜。李大川和陈致远也立即围拢过来,四个人头碰头地看着那白纸黑字,宿舍里顿时充满了兴奋的议论声。

“浩哥,这下你可真是名人了!”王建军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李大川也笑着附和:“是啊,韩家村这下可算是在北京挂上号了!”陈致远则保持着他的理性思考:“最重要的是,报道里提到了堆肥和蚯蚓养殖的方法,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这就像播下了一颗种子。韩家村被树为先进典型,以后来参观学习的人肯定不会少。”

当晚,李大川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小包花生米,王建军贡献出了他珍藏的最后一点白糖,我们四人以水代酒,在宿舍里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庆祝。花生米的香气混合着大家的欢声笑语,让这个平凡的夜晚变得格外难忘。

“来,为我们浩哥的成功干杯!”王建军举起搪瓷缸,脸上泛着红光。李大川接话:“也为韩家村的乡亲们干杯!”陈致远则认真地补充:“更要为这个好的开始干杯!”

我听着兄弟们的祝贺,心中暖流涌动,但还是保持着必要的清醒:“兄弟们,这确实值得高兴,但我们要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看着他们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继续说:“名声来了,关注也来了。接下来,韩家村会面临更多的考察、学习,甚至可能还会有质疑。我们得帮着李书记他们,把后续的事情做得更扎实,不能让这面刚竖起来的旗子倒了。”

大家纷纷点头,王建军一拍胸脯:“浩哥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正如我所料,几天后,系领导特意找我谈了一次话。领导的态度格外和蔼可亲,充分肯定了我在“理论联系实际”、“服务农村”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并鼓励我“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我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不仅仅是校方的肯定,更可能蕴含着来自更高层面的关注。这层“政治正确”的保护色,无疑增加了我个人安全的系数,但同样也让我和韩家村被放在了更明亮的聚光灯下。

我将报纸带给林雪晴看时,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则报道,像是触碰什么珍贵的宝物。抬头看我时,她的眼眸亮如星辰,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骄傲:“浩哥,你真的做到了!登报了呢!我就知道,你做的事,一定是大事,是好事!”

看着她由衷为我高兴的样子,我心中一片柔软,趁机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报纸上这点虚名不算什么,能让你为我露出这样的笑容,才是我最大的成功。”

林雪晴先是一愣,随即脸颊绯红,娇嗔地捶了我一下:“讨厌!没个正形!”但她翘起的嘴角和眼里的笑意,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心里是欢喜的。在这种共享喜悦的时刻,简单而真诚的情话,确实远比任何宏大的承诺更能打动人心。

夜深人静时,我再次独自复盘。韩家村的捐粮行动,暂时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它成功地为我个人和韩家村赢得了宝贵的政治资本和声誉,为农业技术的推广打开了一扇窗。我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如何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巧妙地运用未来的知识和思维去撬动现实。我就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杠杆使用者,既要发力,又要避免杠杆断裂或撬动了不该撬动的东西。

粮食危机的阴影,并未因韩家村一地的丰收和一次捐粮而散去。但这第一步的成功,极大地增强了我的信心。它证明,即使是微小的、个体的、带有未来印记的行动,只要策略得当,契合时代需求,就能产生涟漪,甚至引发积极的改变。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桌面上那些经济类书籍。解决粮食问题,短期靠技术推广和资源调配,长期则必须依靠更宏大的经济发展和制度保障。而我脚下的路,还很长。在清华园汲取知识,在暗处积累资本,在光明处树立形象,在韩家村进行实践……这几条线必须并行不悖,稳健地向前推进。我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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