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嘉安手上握着麻绳,总忍不住去看身侧的大哥。
终究还是他们对不起大哥。
“唉。”
沈培风就坐在另外一边,头上的斗笠能遮住大部分的太阳,正好也挡住了他眼睛。
“三弟,我知晓家里你与二弟是不一样的,以后我不在家里,你多照顾照顾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我,大哥不会不管的。”
他尽量扮演好一个大哥和长子的角色,但他能说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从前在家,娘便不怎么听自己的劝,现在分家了,他的话娘更不会听,只能让三弟在旁边多劝着。
“大哥,是我们拖累你了。”
沈嘉安由衷地说出这句话,本想接着往下说,顺便替娘给大哥道歉,缓和缓和母子之间的关系,却被沈培风的话打断。
沈培风拿出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汗,拿出一两银子递到沈嘉安手中。
“三弟,你不用说这些,从前种种都过去了,我是大哥就该照顾好你们,我无怨的,这是这个月给娘的养老银子,你帮我带回去给娘。”
昨夜本是月圆团圆之夜,没想到他们家闹到了分家的地步。
他现在拿养老费出来,不为别的,只为堵住孙秀兰的嘴,好叫她少去月儿面前晃悠,省得再动了胎气。
沈培风态度坚决,沈嘉安便也收下了银子。
坐在同一架牛车上,兄弟两人第一次相对无言。
快要到桃花村时,果然看到陈木匠和一年纪相仿的男子一人一架驴车,车上绑着要送去沈培风家里的东西。
陈木匠也着急赶回家吃晚饭,才叫了自己的亲哥哥帮忙,并允了人家20文钱。
沈培风的牛车走在前面,两架驴车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进了桃花村。
出门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嫌天热,不愿出来,现在太阳渐渐藏到山后,气温降了下来,出来在村口说话的大娘们渐渐又多了起来。
不巧的是,孙秀兰也在其中。
看到沈培风和沈嘉安坐在牛车上,后面还驮满了各类麻布袋子,孙秀兰半天没憋出来一句好话。
有眼尖的,透过背篓的缝隙看到里面油纸包好的猪肉,又开始起哄起来。
“沈家的,你这儿子出门买了这么多东西,可有一件是给你的?”
“哎呦,嫂子,我看培风那背篓里好像都是肉啊,这可不得了哦。”
“沈家日子好过了哟,就是不知道他老娘能享到多少福哟。”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旁边拱火,她们素来就喜欢在村口嚼舌根子,沈培风只当没听到。
牛车路过的时候,沈嘉安好歹唤了一声‘娘’。
孙秀兰见沈培风没有要同自己问好的意思,心底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她跑到牛车前就张开双臂,作势要拦住他们。
老黄牛一看是自家人,也停住了脚。
倒是后面跟着的两架驴车突然停下,驴子没忍住,‘吱呀吱呀’叫了两声。
“沈公子,抓紧时间吧,我们把家具卸下来,还赶着回去呢。”
陈木匠在后面催促,沈培风不得不下车。
看向孙秀兰时,他的眼底满是失望,“娘,孩儿还有事要忙,您先让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培风的语气几乎不带任何温度。
孙秀兰从未听沈培风用如此淡漠的语气说过话,昨天还是第一次,今日他居然还是这样?
沈嘉安也跳下牛车,半拉半拽地把孙秀兰带到路边,继续坐在牛车上赶路。
“娘,等会儿我帮大哥把家具都搬回去,马上就回家,你让玉莲做饭等我。”
顺带手的,他把沈培风也往牛车上面拉了一把。
依照娘的脾性,若继续在这跟她掰扯,估计天黑之前陈木匠他们都回不了家里。
沈培风感激地看向沈嘉安,语重心长地道了声谢。
等牛车带领两架驴车走到沈家院子的时候,徐贞月已经炼完了最后一点猪油,正好在捞猪油渣。
“娘!爹回来了!”
听到院子外面的动静,芊凝也坐不住,放下火钳就往外走。
自然,芊纭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爹!”
“三叔!”
“爹!三叔!”
两个小丫头围过来,待看到后面还有两个人时,也不好意思和爹爹撒娇。
“劳烦您先帮忙把家具抬进去,放到堂屋就行,院子里只容得下一架牛车,你们就停在外面吧。”
跟陈木匠两人说完话后,沈培风便开始卸牛车上的东西。
八十多斤的猪肉,几百斤的大米和面粉,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都在牛车上了。
他先把安胎药拿到了卧房,其余的东西先搬进屋,大致放好,等人都走了他再慢慢安置。
徐贞月捞完了锅里的油渣,又把清澈的猪油一勺一勺舀进罐子里,撤下灶里的柴火才出来。
看到沈培风兄弟两个一件件把东西往屋里抬,两个木匠也在抬家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这个家渐渐变得像个真正的家的样子了,以后她们还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属于她们一家人的真正的家!
“相公,三弟,两位客人,先过来喝口水吧,这天气热得很,别中了暑气。”
徐贞月亲自提了茶壶出来,这还是她出嫁时带过来的嫁妆,正好昨儿分家她一起拿了过来。
她左手还拿了四个碗,在沈培风的招呼下,几人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围过来喝水。
他们自己带的水葫芦里虽然也有水,但外面天气闷热,水葫芦也禁不住太阳晒,还是井水更凉快。
一股清凉在舌尖化开,暑意顿时消退了大半。
“大嫂,您就在旁边坐着,千万别上手,我们很快就好。”
沈嘉安只扫过她的肚子一眼,很快又去帮忙搬东西。
大嫂的肚子看着就让人担忧,唉,以前他应该多多帮扶大嫂的。
心底的愧疚使得沈嘉安在干活的时候更加卖力,不但很快就腾空了牛车上的东西,还去帮忙搬家具。
驴车往前走进院内,牛车往旁边靠了靠,位置虽然有点挤,好歹他们也能少走几步路。
很快,驴车上的家具都卸了下来,院子堂屋里摆满了东西。
沈培风客套地留陈木匠在家吃晚饭,陈木匠并没有答应,笑着和自家兄弟赶着驴车走了。
沈嘉安的牛车也跟在后面离开,一时间,院子又变得空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