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在僻静宅院里的摊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中村一郎的心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最初的震惊、恐惧和屈辱过去之后,独自坐在返回座驾上的中村一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以及那个名叫“竹下贤二”的年轻人。
把柄被牢牢握住,生死操于他人之手,这无疑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寝食难安。但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纯粹的威胁和控制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反弹风险,是最不稳定的关系。那个“竹下贤二”看起来深谙此道,他并没有提出立刻要兑现的、过于苛刻的条件,而是强调“长期合作”和“行个方便”。这说明对方图谋的,并非一时之利,而是长远的、稳定的利益通道。
反过来想,这对自己,是否也意味着一种……另类的“安全”?
中村一郎开始仔细复盘自己之前的黑市药品生意。虽然利润巨大,但整个过程提心吊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需要瞒过部下,需要打通层层关节,需要应对黑市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万劫不复。这次神秘的举报信事件,就是一个血淋淋的警告!即便没有“竹下贤二”,谁能保证没有下一次?那个匿名的举报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他坐立不安。
而“竹下贤二”和他背后的“三井运输”呢?他们展现出的能量令人心惊。不仅能弄到连自己都心动的“古董”,能在领事馆内部截留如此要害的举报信,其运作模式显然更加成熟、隐蔽和……安全。他们似乎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将官方的庇护、地下的渠道、资金的流转完美地整合在一起。
如果……如果能将这部分见不得光的生意,逐步转移到“竹下贤二”的渠道上来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草般在中村一郎心中疯长。利用“三井运输”合法的外衣和强大的运作能力,不仅可以继续获取巨额利益,更重要的是,风险将被大大分摊和降低。“竹下贤二”需要他这顶保护伞,就必然会竭尽全力维护他的安全,确保这条渠道的畅通。这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一个能力超强的“白手套”和“风险共担者”。
从纯粹的被迫与恐惧,到看到合作背后的巨大利益和潜在的安全保障,中村一郎的心态发生了微妙而关键的转变。那把悬在头顶的剑,似乎不再仅仅是威胁,也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强大的“权力护身符”。只要自己与“竹下贤二”保持合作,维持这微妙的平衡,那么不仅自身的秘密安全无虞,还能借助对方的力量,更安全、更高效地攫取财富,巩固权力。
想通了这一点,中村一郎感觉胸口的憋闷消散了大半,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几天后,当中村一郎再次在山口宏的陪同下,“偶然”在俱乐部遇到丁陌时,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显着的变化。不再是那种带着疏离感的上级威严,而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倚重。
“竹下君,最近辛苦了。”中村一郎主动举杯,语气温和,“之前那批运往苏北的安抚物资,后续反馈不错,地方上很满意。这里面,你们三井运输功不可没啊。”
丁陌敏锐地捕捉到了中村一郎态度的转变,他心中了然,知道对方已经完成了心理上的调整,从被迫接受转向了主动靠拢。他连忙谦逊地回应:“部长阁下过奖了,这都是山口课长调度有方,我们只是按照指令办事。”
山口宏在一旁陪着笑,心中对丁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竟然真能让部长大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诶,有功就是有功。”中村一郎摆摆手,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不过,这类长途运输,尤其是到那些不太平的地方,风险确实不小。以后类似的敏感物资运输,还是要优先考虑像三井这样可靠的公司。山口,你在制定运输方案时,要多听听竹下君的意见,他们在安全和效率方面,似乎很有自己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