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之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珩的意识在维持那缕通往老师残魂的王气通道之余,从最初的极度疲惫中缓缓恢复。外界妖族可能的反应,如同悬顶之剑,让他无法完全安心沉眠。他清楚,自己这次“自残”的举动,必然引来了妖族更深的猜忌和戒备。待他苏醒之日,恐怕就是妖族采取更严厉控制手段之时。
“必须尽快掌握更多主动权……至少,要弄清楚这刚刚觉醒的人王体,究竟有何玄妙。”珩将部分意识沉入那团紫金色的光源——人王本源之中。
初时,只是模糊的感应,那光源如同温暖的火种,散发着一丝丝令人心安却又隐含威严的气息。他尝试着,如同婴孩学步般,去更精细地引导那滋生的王气。
这并非易事。王气虽源于他自身,但位格极高,初生时桀骜难驯,远不如以往操控人皇气那般如臂指使。他小心翼翼地分出更细的一缕意识,如同丝线,缠绕上一丝微不可察的紫金色气流。
“凝……”他意念集中,试图让这丝王气按照自己的意志,在识海虚空中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符文。然而,王气只是微微颤动,并未如预期般凝聚,反而有溃散的迹象。
珩并不气馁。他回想起之前构建通道时的艰难,明白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对自身力量更深层次的理解。他不再强求形态变化,而是转而感受王气本身的“质”。
意识沉浸其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声古老而宏大的祭祀之音,看到了万民朝拜、山河拱卫的景象,感受到了一种执掌权柄、裁定善恶、守护族群的沉重责任与无上威严。这王气,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位格”与“规则”的体现。
“统御、守护、裁定……这便是王气的本质么?”珩心有所悟。他不再试图去“命令”王气,而是尝试去“共鸣”,去理解其内在的律动,让自己的意志与王气中蕴含的“王道”意境相合。
渐渐地,那丝原本有些躁动不驯的王气,变得温顺了一些,虽然依旧难以精细操控,但至少能随着他的意念,进行一些简单的流转、汇聚。
他引导着这一丝王气,缓缓流遍自己的灵魂体。所过之处,灵魂上那些被《煞血燃魂诀》反噬留下的、难以愈合的细微裂痕,竟在王气的滋养下,以比吸收天魂花药力时更快的速度开始弥合!而且弥合后的灵魂,似乎更加坚韧,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紫金色光泽。
“王气对灵魂有极强的滋养和加固之效!”珩心中惊喜。这还只是最粗浅的运用。
他又尝试将王气与人皇玺建立联系。心念一动,那悬浮在灵魂旁侧的灰色玉玺便微微一颤,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带着一丝淡紫金色泽的人皇气从玺中流出,与他的王气本源交融,使得本源的光芒似乎都明亮了一丝。
“人皇玺可以作为王气的增幅与储存之器!”又一个发现。
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王气,透过那维持着的通道,混合着天魂花药力,一同输送给天机老人的残魂。他隐隐感觉,王气的本质极高,或许对老师残魂的恢复有额外的好处。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但他乐此不疲。每一点发现,都让他对自身的力量多一分了解,对未来可能到来的危机多一分准备。他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着关于人王体的一切知识。他隐约感觉到,这初步觉醒的王体,还蕴含着诸如“威压”、“号令”、“庇护”等更多潜能,只是他如今实力低微,灵魂创伤也未完全复原,难以深入挖掘。
“必须尽快恢复,并提升修为!只有实力足够,才能真正掌控王气,发挥人王体的力量!”变强的渴望,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
与此同时,不死火山祖殿内,金龙祖并未立刻着手布置针对珩的禁制。正如珩所料,幽影的前车之鉴和此次人皇引动的风波,让这位龙族之主心中也存了极大的忌惮。直接对承载了巨大人族气运的珩施加灵魂禁制,其反噬风险,连祂也不敢独自承担。
“需寻众力分担,转嫁因果……”金龙祖龙瞳中金光流转,计上心头。祂要布置的,并非单一禁制,而是一座集万妖盟诸多强族之力共同构筑的“万灵锁魂契”!此契并非强行控制,而是以“盟约”形式,将珩与参与布阵的妖族强族进行因果捆绑,一旦珩有异动或违背“盟约”,反噬之力将由所有参与方共同承担,极大稀释了对单一族群的伤害。
当然,作为主导者和主要受益人,龙族依旧会承担相对较多的因果,但比起独自承受全部反噬,风险已大大降低。
计议已定,金龙祖不再犹豫,身影一晃,便离开了不死火山。
北冥之地,永冻之海。
黑色的冰洋无边无际,刺骨的寒风卷着冰屑,能冻结灵魂。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中央,一座堪比大陆的巨龟背甲漂浮着,其上山脉起伏,覆盖着万古不化的玄冰。这便是玄龟族的祖地——负天屿。
金龙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负天屿上空,他没有收敛气息,浩瀚的龙威如同实质的金色潮汐,轰然压下!下方的黑色冰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厚厚的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连那大陆般的龟甲都似乎微微下沉了一丝。
“玄龟,出来见本祖!”
声音如同九天龙吟,穿透层层玄冰,直达负天屿最深处。
短暂的沉寂后,负天屿中央那座最高的“山脉”——实则是玄龟老祖的头颅,缓缓抬起。巨大的龟瞳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被打扰沉睡的不悦,望向空中的金龙祖。它的气息厚重如大地,试图抵挡那滔天龙威,但在金龙祖刻意释放的祖境巅峰威压面前,依旧显得有些滞涩。
“金龙……”玄龟老祖的声音缓慢而沉闷,在冰原上回荡,“何事,需如此兴师动众?”它刻意强调了“兴师动众”四字,表达不满。
金龙祖龙瞳中金芒如炬,毫不客气地直视那对巨大的龟瞳,开门见山:“本祖欲立‘万灵锁魂契’,锁拿那人族皇者。需你玄龟族‘承天负地’之神纹,稳固契约根基,分担因果反噬。”
玄龟老祖瞳孔微缩,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人族气运反噬,非同小可。我玄龟族虽擅防御,亦不愿轻易沾染此等大因果。金龙,你还是另寻……”
“一成!”金龙祖直接打断它,语气不容置疑,“事成之后,掌控人族,其未来气运,分你玄龟族一成!此外,龙族宝库中,那三滴‘远古玄龟始祖精血’,可赠予你。”
玄龟老祖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对寒潭般的龟瞳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远古始祖精血!这对它而言,诱惑力甚至超过那一成虚无缥缈的未来气运!这是能纯化血脉、冲击更高境界的至宝!
但它依旧迟疑:“一成气运,三滴精血,确实动人。然,那反噬……”
“哼!”金龙祖一声冷哼,周身的龙威再次暴涨,压得下方冰洋轰然炸开无数冰山!“玄龟!你以为本祖是在与你商量不成?此人皇已成大势,卷入其中者,无人可独善其身!你今日不参与,他日若契约不成,人皇失控,或被他人所得,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你这等首鼠两端、龟缩不前的老乌龟!届时,莫说精血,你玄龟族这负天屿,能否在这万象界存续,都是两说!”
赤裸裸的威胁!结合着那滔天的龙威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冰锥刺入玄龟老祖的灵魂。它知道,金龙祖绝非虚言恫吓。龙族有这份实力,也有这份霸道!
巨大的龟首低垂了下去,那厚重的防御在金龙祖的威逼利诱面前,终究出现了裂痕。良久,它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罢了。便依你之言。”
听罢,金龙祖也不做停留,直接撕裂空间离去。
南明神木林,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亿万根璀璨的孔雀翎羽化作天然的屏障,守护着这片净土。孔雀明王立于一棵通天彻地的七宝妙树之巅,羽衣华美,仪态万方。
金龙祖降临,没有像在北冥那般肆无忌惮地释放威压,但其自然散发的龙族至尊气息,依旧让这片祥和之地微微一滞,万千翎羽的光芒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明王道友,别来无恙。”金龙祖开口,语气相对平和,但那份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却无处不在。
孔雀明王微微颔首,七彩眼眸中流转着智慧的光芒:“金龙祖亲临,想必是为了那人皇之事。可是要借我族‘五色神光’,刷落因果,稳固契约?”
“明王果然通透。”金龙祖点头,“不错。万灵锁魂契需五行根基稳固,五色神光乃不二之选。同样,气运享一成。”
孔雀明王轻轻摇动尾羽,洒落点点神辉:“一成气运……金龙祖,非是本王推脱。只是此人皇变数太大,我孔雀族向来不喜沾染过多因果,只愿偏安一隅……”
“偏安一隅?”金龙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明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人族三祖能打到龙界,他日就能打到你这南明神木林!届时,你这五色神光,可能刷得掉三位祖境的滔天怒火?可能护得住你亿万子民?”
他踏前一步,虽未爆发威压,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孔雀明王周身的神辉都微微紊乱。“参与契约,便是盟友,气运共享,风险共担。若不参与……”金龙祖龙瞳微眯,闪过一丝危险的金芒,“便是局外之敌。对待敌人,我龙族向来知晓该如何做。明王是聪明人,当知如何抉择。”
孔雀明王绝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凝重。金龙祖的话,撕开了那层优雅的外衣,露出了底下残酷的生存法则。它沉默片刻,展颜一笑,只是那笑容略显苦涩:“金龙祖言重了。既是盟约,我孔雀族……自当略尽绵力。”
九幽獓族的领地,位于一处深不见底、煞气冲天的深渊之中。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只有各种扭曲的魔影和凄厉的魂嚎。
金龙祖直接撕裂空间,降临在深渊最底层的一片黑色骨海之上。他的到来,如同烈日坠入幽狱,周身散发的纯阳龙气与此地浓郁的阴煞死气剧烈冲突,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照亮了方圆万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狰狞面孔。
“九幽,滚出来!”金龙祖的声音如同雷霆,在深渊中炸响,震得无数幽魂哀嚎破碎。
骨海翻腾,一头形如魔狼,却生有九尾、头顶独角、浑身覆盖着扭曲骨刺的庞大凶物缓缓升起。正是九幽獓祖。它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金龙祖,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金龙!此地不欢迎你!”
浓郁的煞气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向金龙祖涌来,试图侵蚀他的龙元。
金龙祖冷哼一声,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周身金光一闪,那汹涌而来的煞气便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净化大半。
“本祖没空与你废话!”金龙祖语气森寒,“万灵锁魂契,需你九幽獓族的‘噬魂煞’镇守契约核心,防止那人皇灵魂异动。条件,同样是一成气运。”
“一成气运?就想让本王为你卖命?做梦!”九幽獓祖咆哮,煞气再次凝聚,“那人皇的反噬,本王可不想沾!”
“由不得你!”金龙祖龙目一瞪,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龙威轰然爆发!这龙威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源自洪荒祖龙的纯粹威压!
“吼——!”九幽獓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在那源自血脉层面的恐怖威压下,它那庞大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周身的煞气都变得明灭不定。它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座龙形神山镇压,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凝聚!
金龙祖悬浮于空,如同执掌刑罚的天神,声音冰冷彻骨:“九幽,别忘了你族当年是如何在万妖盟立足的!若非我龙族点头,你等早被各族联手剿灭!今日,本祖不是来求你,是来命令你!这契约,你参与也得参与,不参与,本祖便先平了你这九幽深渊,再换一个听话的来执掌煞气!”
绝对的霸道!毫不掩饰的碾压!
九幽獓祖在那恐怖的龙威和杀意下,挣扎了许久,最终,那猩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与不甘,低下了狰狞的头颅,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本王……遵命。”
……
如此这般,金龙祖以其无上威严、雄厚资本、以及毫不留情的霸道手段,逐一“说服”了其余九支强族。整个过程,充分展现了其作为万妖盟三祖之首的铁腕与决断,也为后续“万灵锁魂契”的布置,埋下了充满张力与不确定性的伏笔。这些被迫加入的族群,心中究竟有多少甘愿,唯有它们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