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惜春那双清澈纯粹，充满了信任与依赖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哥哥……”
惜春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低下了头。
“画得很好。”贾玦收回手，郑重地将画卷重新卷好，递还给她，“这幅画，哥哥收下了。裱起来，就挂在我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真的？”惜春的眼睛瞬间亮了。
“君子一言。”贾玦笑道，“快回去吧，宴席还没散，别让老太太她们担心。”
送走了还有些一步三回头的惜春，贾玦独自站在月光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中，仿佛还带着白日里未曾散尽的血腥味。
杀人，是为了守护。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可他守护的这片园子里，却依旧歌舞升平，天真烂漫。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贾玦可刚走两步，一个声音便从假山后传来。
“玦哥哥。”
贾玦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月光下，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走了出来，正是探春。
她不像惜春那般胆怯，也不像黛玉那般带着娇羞，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贾玦，目光里带着探究与好奇。
“三妹妹，这么晚了，怎么也一个人在这里？”贾玦有些意外。
“园子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探春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哥哥，今天城里……是不是出大事了？”
她的问题，直接，大胆，又一针见血。
贾玦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
贾府的这些姑娘里，若论心胸格局，眼光见识，无人能出其右者，便是这位三姑娘了。
“你听到了什么？”贾玦不答反问。
“什么都没听到。”探春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扫过贾玦身上那尚未换下的飞鱼服，上面似乎还沾着点点暗沉的痕迹，“但我能闻到。风里，有血的味道。”
好一个敏锐的丫头！
贾玦心中赞叹。
他没有隐瞒，淡淡地点了点头：“是杀了些人。一些该死之人。”
探春的身体微微一颤，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亮了。
她紧紧攥着拳头，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不甘。
“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她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我是男儿，定要像哥哥一样，跨战马，握钢刀，为国征战，建功立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园子里，学些针线女红，等着将来被许给一个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了此一生！”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不甘与野望。
这才是那朵带刺的玫瑰，敏探春！
贾玦看着她，忽然笑了。
“谁说女子不如男？”
他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探春，让她呼吸都为之一滞。
“三妹妹，你的眼界，不该只局限在这小小的园子里。”
贾玦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
“你以为，建功立业，就只有在战场上冲杀吗？”
“治理国家，管理家业，运筹帷幄，让财富增值，让百姓安居，难道就不是建功立业？”
探春被问得一愣，怔怔地看着贾玦。
贾玦笑了笑，继续说道：“凤姐姐的能力，你看在眼里。她一个女子，如今管着宁荣两府，外面还有我交予她的庞大产业，做得有声有色。你觉得，她比那些在朝堂上夸夸其谈的男人差吗？”
探春下意识地摇头。
“你，比她差吗？”贾玦的目光灼灼，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我……”探春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心底涌起。
“哥哥我今天抄了忠顺王府，得了不少铺子、庄子、作坊。”
贾玦负手而立，语气平淡，说出的内容却让探春心神剧震。
“凤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手底下，缺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二掌柜’。”
他看着探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三妹妹，你，愿不愿意来帮我？”
轰！
探春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整个人都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贾玦。
让她……去管那些产业？
这……这怎么可能！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去跟外面的管事、掌柜们打交道？
这在世人眼中，是惊世骇俗，不成体统的！
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这么快！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那是一个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广阔的世界！
“我……我可以吗？”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贾玦的语气霸道而不容置疑。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贾玦的妹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敢说半个不字？”
“你若愿意，从明天起，就跟着凤姐姐学。她负责开拓，你负责核算账目，整理章程。我给你权力，给你舞台，我倒要看看，我贾府的三姑娘，能做出怎样一番事业来！”
探春的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给了她无尽冲击和希望的兄长，用力地点了点头。
“哥哥，我愿意！”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姑娘，您别为难老奴啊！那金凤钗可是老太太赏的，值好几十两银子呢！您弄丢了，让老奴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啊！”
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刁难的意味。
紧接着，是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我真的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孙妈妈，你别逼我了……”
贾玦和探春对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
是迎春和她的奶娘孙妈妈。
两人走过去一看，只见孙妈妈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迎春数落。
而迎春，那个懦弱的二姐姐，正被逼得连连后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周围几个丫鬟婆子，都在一旁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解围。
探春气得脸色发白，正要上前理论。
贾玦却伸手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