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文明……因为太追求效率，把自己加速到快散架了？”
龙战盯着档案馆发来的报告，感觉最近遇到的文明都有种“把自己活成段子”的天赋。
凯诺面无表情地调出数据：“速进族——上次时间加速危机的那个文明。他们恢复了正常时间流速，但留下了后遗症：效率成瘾。”
画面显示：速进族星球上，所有人都在以快进模式生活。走路要小跑，说话要倍速，连吃饭都用上了营养液注射器——“咀嚼太浪费时间”。
“最离谱的是这个。”瑟拉放大一个画面：一个速进族人正在“高效社交”——同时和五个人视频通话，屏幕上每个人说话都被压缩成尖细的快速音调。
“他在说什么？”苏映雪努力分辨。
翻译器：“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家人健康吗天气不错再见——这是对第一个人说的话。总共耗时一点二秒。”
问心的声音带着无奈：“我看到四千种未来分支，其中三千八百种都是‘文明在一年内因过劳而集体崩溃’。效率太高，以至于没有时间活着了。”
平衡者补充：“情感分析显示，整个文明处于‘效率焦虑’中——如果停下来，就会有强烈的愧疚感，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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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话会紧急会议，速进族代表以三倍速现身。
“你好欢迎来到茶话会我们时间很紧所以直接开始议题好吗？”代表的话像子弹一样射出，“我们文明目前面临效率瓶颈需要优化方案目标是提升整体生产力百分之三十……”
“停！”龙战举手，“首先，请调到正常语速。”
代表愣了一下，然后放慢语速：“抱……歉。习惯了。我们……在……学习……慢……下……来。”他每个字之间都有明显的停顿，像在努力刹车。
曦光的光波闪烁好奇：“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
“因为……生命有限。”代表认真地说，“如果一生只有七十年，那就有……两万五千五百五十天，六十一万三千两百小时。减去睡眠、吃饭、基本生存……只剩下不到三十万小时。三十万小时能做什么？读不完想读的书，去不完想去的地方，做不完想做的事。”
晶核发出共鸣：“所以你们想通过提高效率来……扩展生命？”
“正是！”代表又有点加速，“效率翻倍，就等于生命翻倍！如果我们能把做每件事的时间压缩一半……”
“那多出来的时间用来做什么？”苏映雪问，“继续提高效率？”
代表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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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地考察。
速进族的“高效城市”让茶话会成员集体眼花缭乱。
人行道是传送带，餐厅是自动喂食机，连公园的长椅都设计成“一边坐着一边做背部按摩顺便听有声书”的多功能设备。
“这是我们的最新发明。”工程师骄傲地展示一个头盔，“沉浸式学习器。睡觉时戴上，可以在梦境中学习外语、编程、乐器……”
“那……真正的睡眠呢？”龙战问。
“睡眠是低效的。”工程师理所当然地说，“大脑在睡眠中只进行基础维护。但我们优化了REm周期，把学习内容植入……”
平衡者感知工程师的状态：“他的大脑像一台超频过度的电脑，表面高效，内部已经过热报警了。”
医院里，挤满了“效率病”患者。
症状包括：无法忍受排队（会引发焦虑发作），听到慢速音乐会烦躁，看到别人悠闲散步会产生“替他着急”的冲动。
“最严重的病例在这里。”医生指着一个隔离病房，“他试图把自己的思维速度提高到物理极限，结果现在……他的主观时间流速是现实的十倍。对我们来说的一分钟，对他来说是十分钟的煎熬。”
病房里，病人以肉眼可见的微小动作颤抖着——在他的感知里，世界慢得像凝固的蜂蜜。
“救……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个字间隔五秒，“太……慢……了……我……要……疯……了……”
问心计算：“效率成瘾的本质是时间焦虑——对有限生命的恐惧。他们不是在追求效率，是在逃离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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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方案研讨会。
老王举手：“地球也有‘时间管理大师’，把每分钟都排满，结果比谁都累。”
“怎么治的？”速进族代表急切地问。
“让他们去钓鱼。”老王说，“或者养花。或者任何……没有明确产出的事。”
网络意识整合：“速进族需要重新定义‘价值’。现在他们的价值公式是：价值=产出÷时间。但有些东西的价值……与产出无关。”
平衡者补充：“还需要治疗‘休闲愧疚感’——他们一放松就觉得自己在犯罪。”
第一课：无目的时间体验。
地点：茶话会特别准备的“慢速花园”。
花园里有：需要三天才开一朵的花，流速像滴漏的喷泉，以每分钟一圈速度旋转的风铃。
学员：十名重度效率成瘾者。
任务：在这里待一小时。不许做任何“有用”的事，不许优化任何过程，就……待着。
学员A五分钟后开始焦虑：“我……我可以至少背单词吗？或者做拉伸运动？总得做点什么……”
“不做，就是今天的任务。”教练——一只树懒，慢悠悠地说。
是的，树懒。茶话会特邀的“慢生活大师”。
学员b试图和树懒互动：“你好！今天天气不错！你最近怎么样？”
树懒缓缓转头，这个过程持续了二十秒。然后缓缓张嘴：“…………好…………”
一个字，耗时十秒。
学员b崩溃：“这太慢了！我三小时前问的问题你现在才回答！”
“但……我……回……答……了……”树懒慢慢眨眼睛，“时……间……又……不……会……跑……”
一小时后，学员们状态各异。
有的终于放松下来，发现盯着云朵看十分钟“居然不无聊”。
有的更加焦虑，计算出了这一小时的“机会成本”——“我可以读完半本书，做完一套训练，学三个新菜谱……”
树懒的评语：在某个学员腿上睡了一觉，给出“这个人的焦虑辐射有点强，但腿挺暖和”的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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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课：重新定义“浪费”。
“你们觉得什么是浪费？”平衡者问。
学员们抢答：“发呆是浪费！”“排队是浪费！”“重复学习已经会的东西是浪费！”
“那……和朋友闲聊呢？看夕阳呢？做了一顿可能不太成功的饭呢？”
学员们沉默。
网络意识展示新公式：“生命价值=体验密度x体验质量。如果只顾密度，质量会下降。就像吃压缩饼干——高效，但错过美食的乐趣。”
速进族数学家提出质疑：“但体验质量无法量化，无法优化。”
“不需要优化。”苏映雪说，“需要感受。就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数学家愣了一下：“我……感觉……有点困惑。还有……一点点累。但又有种奇怪的……轻松？”
“这就是体验。”龙战说，“混乱的、无法量化的、但真实的体验。”
他们开发了“效率节食法”：每天必须有至少两小时的“低效时间”。
规定：这段时间里不能追求产出，不能优化过程，可以做“没用”的事。
第一天的记录：
· 学员c盯着蚂蚁搬家看了半小时
· 学员d尝试用毛笔写字（写得像鬼画符）
· 学员E只是坐着，什么也没做
报告会上，学员E说：“最难的就是‘什么也不做’。我的大脑一直在喊‘快做点什么！时间在流逝！’但我坚持住了。然后……我听到了鸟叫。我已经三年没注意过鸟叫了。”
他的眼睛里有泪光：“原来鸟叫声……这么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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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治疗中发现了深层问题：速进族的社会结构建立在效率崇拜上。
“高效员工”受表彰，“慢节奏者”被鄙视。他们的媒体充斥着“如何在刷牙时同时做深蹲”、“如何利用通勤时间学完一门课程”的内容。
“如果我们慢下来……会不会被淘汰？”一个年轻速进族担忧地问。
网络意识给出了茶话会的数据：“根据对二百个文明的分析，长期来看，适度节奏的文明发展更健康、更可持续。过度追求效率的文明，创新力反而下降——因为没有留给灵感生长的‘空白时间’。”
问心展示对比：“速进族过去十年的创新成果：百分之九十是效率工具。同期，正常节奏的文明创新成果：新艺术形式、科学突破、哲学思想……”
“但我们赶时间啊！”年轻代表说，“宇宙这么大，知识这么多，我们想在有生之年多学点多做点……”
“然后呢？”平衡者温柔地问，“学到了，做到了，然后呢？生命的目的只是‘收集体验’吗？还是……体验本身？”
速进族哲学家——是的，他们居然还有哲学家——提出了新观点：“也许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做了多少’，而在于‘深度体验了多少’。读一百本书但都浮光掠影，不如读十本但每本都融入生命。”
他们开始改革教育体系。
新课程包括：“发呆的艺术”、“无目的散步”、“低效率社交（就是纯聊天，不交换资源不拓展人脉）”。
最受欢迎的新职位：“休闲质量评估师”——工作内容是体验各种休闲活动，给出“愉悦度”、“放松度”、“心灵滋养度”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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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解决后，速进族送给茶话会一份礼物：慢速时钟。
钟摆一秒才动一下，滴答声悠长得像叹息。
“这是我们新的文明象征。”代表说，“快，有快的必要。慢，有慢的珍贵。关键不是速度，是……适时变速。”
他们甚至开发了“效率-休闲平衡指数”，取代了单纯的生产力指标。
现在速进族的问候语变了。
以前：“今天效率如何？”
现在：“今天……过得怎么样？”
一个简单的改变，背后是整个文明的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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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家，龙战和苏映雪检查自己的时间表。
“我们是不是……也有点效率成瘾？”苏映雪看着满满当当的日程，“茶话会会议、文明调解、报告撰写……”
龙战关掉日程表：“明天我们放空半天。不计划，不产出，就……随便过。”
“随便过是什么过法？”
“比如现在，”龙战看着窗外的月亮，“我们就看着月亮，不说话，也不觉得在浪费时间。”
他们看了十分钟月亮。
期间，苏映雪想到三个待办事项，龙战想到两个工作点子。
但他们都忍住没说。
只是看月亮。
十分钟后，苏映雪轻声说：“原来月亮移动的速度……这么慢，但这么美。”
龙战点头：“有些美，需要慢下来才看得见。”
茶话会网络日志更新：
【速进族危机解决。新共识：效率是工具，不是目的；时间是容器，不是敌人。新增‘时间品质小组’，首项研究：不同文明的最优节奏公式（注：公式里必须包含‘发呆系数’和‘意外惊喜权重’）】
网络意识添加表情：
那是树懒、沙漏和月亮。
窗外，速进族母星上，第一次有公园设立了“禁止奔跑”区域——不是“请勿奔跑”，是“禁止”。违者惩罚：坐在长椅上发呆半小时。
据说，第一个被罚的人开始很焦虑，后来……睡着了。
醒来后他说：“我梦到了小时候。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了。”
至于那只树懒？
它被聘为终身荣誉顾问，负责在速进族领导人会议时出席——每当讨论节奏太快，它就慢悠悠地打个哈欠。
效果显着。
毕竟，在一个打哈欠要打三十秒的生物面前，谁还好意思说“我们抓紧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