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副歇斯底里、纠缠不休的模样，让在场不少宾客都皱起了眉头，有人甚至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这场闹剧波及。
相比之下，顾清宴那沉稳冷峻的气度，无形中更增添了话语的可信度。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地看着张婉茹，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
林家栋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他比张婉茹更清楚商圈里的事，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从容貌、气场，还是那口独特的港普，以及面对挑衅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倨傲，都绝非普通人能伪装出来的。
尤其是那份在混乱中依旧保持的优雅和冷静，绝对是长期身处高位才能蕴养出的底气。
“荣发集团”、“顾家三少”……
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联想到顾家在内地庞大的投资和深不可测的人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如果真的得罪了这位爷，他那小建筑公司，恐怕在A市再无立足之地！
眼看张婉茹还要不依不饶地往上冲，林家栋猛地一把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够了！婉茹！别说了！”他低声厉喝，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家栋！你拉我干什么！他肯定是……”张婉茹挣扎着，满脸不甘，精心打理的发型都散乱了几分。
“我让你闭嘴！”
林家栋几乎是吼了出来，猛地将她往后一扯，力道之大让张婉茹踉跄了一下，高跟鞋一崴，险些再次摔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瞬间变脸的丈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下一秒，林家栋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僵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对着顾清宴微微躬身，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充满了小心翼翼：
“顾……顾少，误会！这都是天大的误会！”
他搓着手，态度惶恐，言辞恳切得近乎卑微，
“是我林家栋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我老婆她……她头发长见识短，冲撞了您和陈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他刻意加重了“陈小姐”这个称呼，与之前直呼其名的态度判若两人。
这番前倨后恭、堪称教科书式的变脸，让在场宾客看得目瞪口呆，同时也彻底坐实了顾清宴的身份——若非确凿无疑，一向在圈子里也算有些头脸的林家栋，何至于此？
张婉茹被丈夫这突如其来的低姿态惊得呆立当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林家栋那近乎卑微的姿态，再看向顾清宴冰冷的目光和陈白露平静无波的脸，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恐慌和难堪，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顾清宴淡漠地看着林家栋这番表演，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淡淡的，仿佛看穿一切的嘲讽。
“误会？”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陈白露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指痕，那眼神让林家栋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林先生的‘误会’，代价似乎总是由别人来承担。”
林家栋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腰弯得更低了：“是是是，是我们的错！我们道歉！郑重向陈小姐道歉！白露……不，陈小姐，对不起！今天是我们不对，请你……请你和顾少高抬贵手！”
他此刻只想尽快平息事端，生怕顾清宴追究下去，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顾清宴不再看他们，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转向陈白露，声音放低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走。”
说完，他一手稳稳护住陈白露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向吓得小脸苍白的雪儿伸出，语气瞬间变得温和：
“雪儿，来，跟顾叔叔和妈妈回家。”
小雪儿怯生生地看了看妈妈，见陈白露微微点头，才伸出小手，放入顾清宴宽大温暖的掌心。
顾清宴一手牵着小的，一手护着大的，无视全场聚焦的、混杂着震惊、探究、巴结与看戏的复杂目光，径直朝宴会厅外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人敢阻拦，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被羞辱和嫉妒冲昏头脑的张婉茹，不甘心地冲着他们的背影，用尽力气大声讥讽道：
“陈白露，你得意什么？！就算他是顾少，他也不会娶你的！他就是玩玩你的，你一个二婚带两个女儿的破烂货......”
她眼见无法在身份上扳回一城，便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进行最后一击，企图撕碎陈白露刚刚建立的尊严，声音尖利得刺耳。
陈白露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然而，不等她回应，顾清宴已倏然转身。
他目光如冰锥，直刺张婉茹，那眼神中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面更恶毒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张小姐，”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布事实般的平静力量，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看来你不仅道德低下，眼光也狭隘得可怜。”
他上前一步，并非为了争吵，而是以一种绝对维护的姿态，将陈白露和雪儿更紧地护在自己身侧。
“感情的价值，在你眼里只剩下‘娶’与‘不娶’的算计？白露是什么样的人，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对待，轮不到你用你那种龌龊的标准来衡量。”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脸色铁青、恨不得堵住张婉茹嘴的林家栋，最后落回张婉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杀伤力的嘲讽。
“至于我顾清宴如何对待她，是我的事，更是她的权利。但有一点你可以记住——”
他目光锐利，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仿佛不是在说给张婉茹听，而是在向全场宣告：
“只要她愿意，顾家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她的女儿，也会是我顾清宴视如己出的珍宝。”
“轰——”
这番话比任何身份证明都更具冲击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维护，这几乎是当众给出了最郑重的承诺！
宾客们彻底炸开了锅，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视如己出！顾少这是……认真的？”
“这打脸打得太狠了！林家不要的，在顾家眼里是珍宝！”
“张婉茹这脸丢到太平洋了！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张婉茹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顾清宴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利刃，不仅彻底粉碎了她恶毒的攻击，更将她死死钉在了“狭隘”、“龌龊”的耻辱柱上。
林家栋更是眼前一黑，顾清宴这话，无异于当众宣布他林家栋有眼无珠，弃若敝履的，在别人那里却是无价之宝！这比任何商业打击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而陈白露，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里涌起的是一股复杂的暖流。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顾清宴这番话代表着他真的想娶自己——这更多是出于义愤和维护。
但即便如此，在这样的场合，他能如此毫不犹豫、掷地有声地说出这些话，这份心意，已足够让她动容。
她看着顾清宴那坚毅的侧脸轮廓，心中五味杂陈，神情也有些恍惚。
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为她撑起一片天。
林家栋早已面无人色，强行挤出的笑容僵硬而卑微，声音都带着颤：顾少，这、这都是误会......我们这就道歉......保证不会再骚扰......
顾清宴连余光都未曾扫过他们，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转身，准备再次离开。
忽然他脚步一顿，想起方才此起彼伏的手机拍摄声，缓缓回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林家栋身上：
林先生。
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寂静下来，关于今日之事，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实传言。
以及，白露女士和她女儿日后若受到任何形式的骚扰，我的律师团队会第一时间介入。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林家栋连连躬身，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早已湿透。
顾清宴目光转向在场宾客，语气凛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另外，今晚所有拍摄到我和白露女士的视频或照片，请立即删除。若日后在任何平台看到相关影像流传，我会追究拍摄者和传播者的法律责任。
快！都删掉！听到没有！
林家栋急忙对着众人呵斥，脸上写满了惶恐，亲自盯着旁边几个人操作手机。
张婉茹看着丈夫这副在顾清宴面前卑躬屈膝、在她面前却凶狠呵斥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精心准备的美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狠狠一跺脚，拎起曳地的华丽裙摆，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后台，留下一道狼狈的背影。
确认大部分人都在删除视频后，顾清宴这才护着陈白露母女，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宴会厅。
他们刚踏出大门，身后压抑已久的议论声就如火山般爆发开来。
那些探究、嘲讽、同情、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家栋背上，让他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仪强撑着笑脸出来打圆场，说着苍白无力的祝福语，服务员适时开始上菜，婚礼仪式勉强继续进行，但所有人的心思早已不在这场刚刚上演了惊天闹剧的喜宴上，交头接耳间，话题中心离不开方才那位气场强大的“顾少”和被他全力维护的陈白露。
后台化妆间里，张婉茹连身上昂贵的礼服都来不及换，就颤抖着手指，迫不及待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顾清宴”三个字。
当看到跳出来的照片确认是本人时，她心头一凉，一阵后怕袭来。
可随着手指滑动，更多相关新闻跳了出来——“顾氏集团发布声明与三子顾清宴断绝关系”、“豪门梦碎，顾清宴被未婚妻家族退婚”、“顾清宴名下资产疑被冻结”……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让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逐渐转为一种扭曲的狂喜和愤恨。
化妆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家栋阴沉着脸，带着一身酒气和怒气走进来。
张婉茹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举着手机冲到他面前，屏幕上的新闻标题格外刺眼：
家栋你看！他确实是顾少，但早就被顾家登报断绝关系了！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我们都被他唬住了！刚才就不该轻易放他们走，你看看陈白露把我打成什么样，我的脸都丢尽了......
张婉茹，你闹够了没有？
林家栋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你以为这条新闻只有你能看到？在场那么多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他们选择装聋作哑、甚至主动删除视频，你还不明白为什么？
为、为什么？张婉茹被他的样子吓到，声音弱了下去。
你这个蠢货！林家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上自己凶狠的目光，
血脉亲情是能说断就断的吗？豪门内部的恩怨，是我们这种层面的人能看懂的？就算他现在被顾家明面上放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背后可能牵扯的利益关系、他个人能动用的人脉资源，要捏死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依然易如反掌！更何况——
他俯身逼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
你以为他今天敢这么嚣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亮出身份，真的毫无倚仗吗？顾家内部的弯弯绕绕，水深得很！万一这只是他们内部的某种博弈，我们凑上去当炮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