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的发丝间，隐约传来压抑的抽噎声。裴萧举着试剂瓶的手僵在半空，崔小雅的呼吸也瞬间凝滞。两人对视一眼，像被烫到般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逃去。
一路小跑着到了楼梯间，裴萧这才松开崔小雅的手腕，两人像被猫追的耗子般惊魂未定。
“她该不会又听见了吧？”裴萧捂着胸口。
崔小雅喘着气：“她……她什么时候来的？我完全没注意到……”
“我进准备间以前实验室还没旁人啊！”裴萧打了个寒战，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楼梯间的裂缝窥视。他压低声音道：“她肯定听到了，不然为什么会哭！”
“真是活见鬼，”崔小雅抓住裴萧的胳膊摇晃，“怎么每次你和我说她坏话都能被抓现行？”
裴萧咬牙切齿：“难不成她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器吗？”
第二天郑念章和周悫听他二人说完这出“惊魂记”后，都笑得前仰后合。
崔小雅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刚才我们实地测试了一下，他站在师姐的位子旁边，我在准备间里说话，还开着通风橱呢，他都能听到我说了什么。”她抬起头，眼神绝望，“那昨晚季师姐肯定也能听到的。”
周悫笑得直抹眼泪：“太尴尬了，是可以原地去世的程度！”
崔小雅气得捶了裴萧一下：“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最无辜，明明什么话都没说，现在倒成了你的共犯！”
郑念章若有所思：“不过就这几句话也不至于让她哭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裴萧像触电般跳起来：“那谁知道呢，我总不能去问她吧！‘亲爱的师姐，请问您昨晚为何落泪’？”
这件事最终成了实验室的又一桩悬案。只是自此之后，季殊妍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裴萧浮想联翩，脑补出一整部宫斗剧。而崔小雅每次与她对视，都会心虚地别开视线。没人知道那个深夜的啜泣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只留下桌子边缘干涸的泪渍，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若有若无的光。
课题组群的消息提示音骤然炸响，梁松哲甩出一张烫金边框的电子海报：【宋书逸博士受邀q大“前沿交叉学科”国际论坛主题报告】
他的消息紧跟其后：“下周三上午十点，宋书逸同学给大家讲一讲他最近的工作。大家欢迎欢迎！”
群里顿时炸开了锅，鲜花和拇指的表情如雪花般刷屏，满屏的“恭喜”字样几乎要溢出手机屏幕。
实验室里，郑念章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仔细看着海报上宋书逸的个人介绍：“宋书逸师兄还在海外做博后吧？”
“是啊，不过他的博后也快到期了。” 徐令贤敲着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他最近已经准备回国内找工作了。”
裴萧在web of Science上检索着宋书逸最近的成果，感慨道：“留在国外多好呀，干嘛还回来。我看他这几年在国外发了不少好文章呢。”
姚晚音道：“师兄出国之前就说过自己以后肯定要回来工作的。”
郑念章好奇地问：“师兄是打算去高校吗？”
“那当然，”徐令贤点点头，“这论坛邀请的都是学界新星，他挑这个时候崭露头角，分明是投石问路，想提前给国内圈子亮个相。”
姚晚音道：“我听师兄说他给老板发信息说过年回来拜访他，老板却一直没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疫情的缘故……”
周悫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国外疫情比国内严重多了，每天新增跟闹着玩似的，入境隔离都得‘14+7’。梁老师是怕他带回来什么海外特产毒株吧！”
论坛当天，实验室众人早早进入直播间。屏幕里的宋书逸西装笔挺，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传来，侃侃而谈着他的最新研究成果。
直播间的弹幕不断飘过，实验室众人也凑热闹地发了一连串鲜花和鼓掌。
宋书逸刚结束汇报，主持人就笑容可掬地宣布：“感谢宋博士为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报告！现在进入互动环节，欢迎线上观众通过弹幕提问……”
就在这时，一条猩红字体的弹幕突兀地划过屏幕：宋书逸你忘记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了吗？
这条充满火药味的质问连续刷了三遍，让人难以忽略。
宋书逸显然也看到了，他虽然还维持着嘴角的弧度不变，却掩不住眼底骤起的慌乱。
主持人察觉到异样，迅速切换话题：“我们看到这里有观众提问：宋博士对拉曼与生物信息学的交叉应用……”
“那条弹幕你们看到了吗？是什么意思？”裴萧举着手机，声音不自觉拔高。
原本还静默的实验室瞬间变得躁动起来，八卦的火苗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迅速在空气中蔓延，比起宋书逸的学术汇报，这条讯息显然更具吸引力。
徐令贤转头与姚晚音对视，两人眼神交汇间，似有千言万语：“难道是……？”
午餐时分，食堂里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声此起彼伏。在众人的再三追问下，姚晚音终于开了口：“其实我们实验室之前，有个学生退学了。”她的声音被食堂嘈杂的人声吞没了半截。
“啊？” 周悫的勺子 “当啷” 撞在碗边，“怎么从来没人提过？”
“她和我、徐令贤同级。”姚晚音搅动着碗里的紫菜汤，“研一休学了一段时间，回来没几天就又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郑念章突然想起入学那天出租车上的对话。当她问起为何今年没有硕士毕业时，温亭和薛姝为何会相视一笑？此刻，一切都有了答案。她捏紧了筷子：“她为什么会这样？”
“为情所困。”姚晚音瞥了眼徐令贤，对方脸上亦浮现出暧昧不明的微笑，“她喜欢上了宋书逸师兄。”
餐桌上顿时炸开了锅。裴萧差点打翻饮料：“咱们实验室还有这种狗血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