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神色略显疲惫，缓缓将头转了过去。私下里，他再纵情声色，也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如今他已研三，毕业的期限近在咫尺，一篇能达到毕业要求的文章却仍毫无头绪。更为棘手的是，梁松哲对他当下的实验成果诸多不满，尤其是在基底均一性这一块，问题频出。每次组会，梁松哲都会毫不留情地批评指正，言辞犀利，让游原倍感压力。眼瞅着课题进展缓慢，丝毫看不到收尾的希望，在这重重压力之下，他别无他法，只能放弃休息，加班加点，盼着能寻得突破的契机。
周悫凝视着眼前的游原，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究竟是酒吧舞台上那个热情似火、尽情释放力量与激情的他更具吸引力，还是眼前这个沉稳内敛，心如止水，一门心思扑在实验上的他，更有魅力呢？
他想起从前郑念章曾一脸认真地告诉自己，游原在很多方面比她要优秀。可奈何梁老师似乎总是看不上他。想到这儿，周悫不禁在心底默默叹息，倘若游原身处别的课题组，遇到一位慧眼识珠、愿意赏识他才华的导师，以他的能力，想必早就顺利踏上读博之路，在学术领域大展拳脚了吧。
周悫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识趣走了出去，回到座位上，他才惊觉，姚晚音不知何时也在这儿。“师姐，今天怎么也在呀？” 周悫带着几分诧异，开口问道。
姚晚音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怎么啦？是不是觉得周末在实验室见到我，挺稀奇的？” 说话间，她白葱似的手指轻轻把玩着耳边的一缕头发。
周悫“嗯”了一声，视线不经意间扫向姚晚音的屏幕，只见屏幕里正播放着《明星大侦探》的综艺节目。
姚晚音轻轻叹了口气，摘下一边的耳机，说道：“我是来看看我文章的审稿状态的，都投出去快一个月了，一个消息也没有。这一坐就坐到了现在，中间无聊就点开综艺看了看。”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周悫赶忙安慰道：“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
姚晚音闻言，摘下另一边耳机，坐直了身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今天下午老板还来了呢！”
周悫满脸惊讶，嘴巴微微张开：“他怎么会周末过来？”
姚晚音用吸管喝了一口可乐，说道：“是有别的学校的老师来 q 大，梁老师带着他简单参观了一下实验室。”
周悫追问道：“下午只有你在吗？”
姚晚音点了点头：“是啊，那个老师还带了一个女生来，是他的学生，后来我还和她聊了一会。”
周悫笑道：“你们聊什么啦？”
姚晚音雪白的脸颊上，笑意如涟漪般渐渐漾开：“她说她想来我们课题组读博，她今年研三，明年刚好硕士毕业。”
周悫听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脱口而出：“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姚晚音苦笑道：“我已经劝她别来了，和她说了老板要求高，毕业困难，可我看她那劲头，像是铁了心要来这里读博呢！”
周悫猜测道：“梁老师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姚晚音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说道：“她说她之前就一直很关注老板的科研动态，今天中午和导师一起和梁老师吃饭的时候，更是被老板整个人折服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那个女生的想法难以理解 。
“当时她跟我讲，在饭桌上，梁老师特别热情，一上桌就亲切地招呼大家，完全没有那种大牌教授的架子。” 姚晚音继续说道，“据她所说，梁老师谈笑风生，不管聊到什么话题，都能信手拈来相关的前沿研究成果，把在场的人都听得入神。提到自己的科研项目时，更是讲得深入浅出，每一个实验步骤、每一次成果突破，都被他说得绘声绘色，好像那些复杂的科研工作，在他嘴里都变得简单易懂又充满魅力。”
姚晚音脸上的困惑愈发明显：“她一边说，一边眼睛放光，那崇拜的模样，就差没当场给梁老师竖个大拇指了。我实在没法理解，她难道没打听过咱们组的实际情况吗？只听了梁老师在饭桌上几个小时的高谈阔论，就被迷得晕头转向，完全没考虑到读博期间要面临的巨大压力。”
“我跟她说了好多实际的困难，从这里做科研有多难到老板对论文质量的变态要求，可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根本听不进去。还一个劲儿地说，只要能跟着梁老师做科研，再苦再难都不怕，好像只要有梁老师的光环罩着，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似的。” 姚晚音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老板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迷成这样。”
周悫静静地听着，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对梁松哲有过这样不清醒的认识。他又想起与其他组的同学一同上梁松哲的课，课堂上，梁松哲妙语连珠、风趣幽默，确实博得了不少同学的好感与称赞。
大概就是这种魔力吧。
“她走的时候加了我的微信，刚给我发消息说，她向梁老师打听明年有没有博士招生名额，梁老师答复说应该没有，组里有两个学生打算转博。” 姚晚音打开手机，给周悫看了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周悫更加好奇了，迫不及待地问道：“两个学生？不会是我和方杰杰吧。”他满心疑惑，脑海中快速回顾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科研成果与日常表现，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能支撑这一猜测的线索。
姚晚音微微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笃定又有一丝猜测，说道：“估计八九不离十。”
“他没问过我们，我们也没和他说过呀。” 周悫喃喃自语道。虽说目前自己在科研上进展还算顺利，可郑念章的事情才刚过去没多久，自己和郑念章都跟着李开俊，李开俊对郑念章尚且这般，要是落到自己头上，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呢？这般想着，一丝不安悄然爬上他的心头，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住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