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迷茫直到一次组会才出现转机。那天李开俊在汇报中分享亚细胞器研究进展时，顺带提了句纳米药物载体释放过程监控的设想：“微纳米医学领域现在缺的是对药物释放动力学的实时、无标记分析手段。如果能用拉曼在复杂体液环境中定量监测药物从载体中的释放速率和程度，研究潜力会很大。” 他特意看向郑念章，“你之前做过SERS增强基底和信号稳定性优化，技术基础上有关联，或许可以尝试往这个方向探索，可以看看文献。”
郑念章像是被点醒了，立刻扎进文献堆里，经过一番深入调研，可行性渐渐明晰，她顺势起了个头，开展了一系列预实验。盯着显微镜下那些闪烁的拉曼信号点时，她惊喜地意识到，这个方向有着极大的深挖价值，足以支撑后续更深入的研究。
“让我们恭喜郑女士，在26岁生日这天，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裴萧高举着盛满着酸梅汤玻璃杯，火锅蒸腾的雾气里，他用卷发棒夹过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是某种张扬的水母触须。
三人相视一笑，酒杯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们仰头一饮而尽，喜悦如同满溢的饮料，似乎随时都会从杯盏间倾洒而出。
周悫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盒，里头摆放着从学校面包房定制的蛋糕。蛋糕被塑造成棕白相间的小熊模样，看起来憨态可掬。
周悫把蜡烛插在小熊圆鼓鼓的肚皮上：“师姐，这蛋糕是我们特意选的呢，好看不？”
郑念章笑道：“好看好看，我很喜欢。”说着，她拿起小叉子，轻轻叉起一块小熊的耳朵，放入口中，满足地说道：“味道我也喜欢。”
周悫忙按住她：“还没吹蜡烛呢，你就把它的耳朵吃了，拍照都不好看了。”
“谁让这个蛋糕看起来太诱人了。”郑念章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是被火锅的热气熏染，又像是被蛋糕的甜蜜感染。
“希望我能顺利毕业，在科研上有所突破，也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郑念章闭上双眼，在心底默默念叨着。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轻轻一吹，蜡烛的火苗便在瞬间熄灭，只留下袅袅青烟缓缓升腾。
周悫看看郑念章噘嘴吹气的模样，又看看蛋糕，笑嘻嘻道：“我觉得这个小熊就是师姐你。尤其是这小眼睛小鼻子，简直一模一样。”
郑念章噗嗤一笑：“是挺像的，不过我没它胖。”
裴萧轻咳一声，抬手捏了捏鼻子，插话道：“我一开始想选那个形状是毕业论文的蛋糕，上面还有个巧克力做的毕业帽子呢，那个才更符合你今天的需求。”
周悫不以为然：“那个太丑了，哪有这个可爱，这个才适合师姐这种可爱小女生。”
裴萧嘲弄道：“你太没眼光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高级的美。”
周悫围着裴萧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懂，我也没觉得你的审美有多高级。”
郑念章无奈道：“你俩怎么又掐上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热气腾腾的火锅里下了一碟子肥牛，肥牛片瞬间在翻滚的汤汁中舒展开来，“来来来，吃点牛肉吧！”
裴萧像是瞧出周悫有些不高兴，便大张旗鼓地切了一块蛋糕递到他面前：“这块最好看的给你。”
周悫接过，忍不住笑道：“这还差不多。”
郑念章看着两人和好，也跟着笑了笑。热气腾腾的火锅蒸腾起的雾气中，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用筷子尖挑起一缕金针菇，看着它在红油里晃荡：“这一转博，突然觉得身上担子好重。”
周悫正挖了一大勺蛋糕往嘴里送，闻言含糊不清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奶油：“师姐你这就感受到了读博的压力啦。”
郑念章点点头：“毕竟实验室里的博士们都挺厉害的，还是会有些压力的。”
“博士们里，也就李开俊和徐师姐厉害些吧。”裴萧用筷子尖戳着碗底，漫不经心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周悫笑道：“这话虽然刻薄，但也是实话。”
郑念章忽然抬头凝视裴萧，火锅的热气在她镜片上蒙了层薄雾：“你是看梁老师对他们的态度看出来的吧。”她摘下眼镜，哈了口气慢慢擦拭。
裴萧突然郑重其事起来：“我预测，你即将成为继李开俊，徐令贤之后的第三人。”
眼镜差点从手中滑落，郑念章慌忙摆手：“我哪有那个本事，能顺利毕业就行了。”
周悫想了想道：“在咱们实验室能顺利毕业的都得很优秀才行吧。”
这话说完，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火锅仍在 咕噜咕噜 地翻滚，肥牛片，虾滑，鸭血在红油里起起落落，像漂浮的小船。
周悫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便转移话题：“其实我还挺羡慕游原师兄的，你看他现在朝九晚五的，晚上从来也不来，就跟个公务员一样。”
裴萧道：“他的课题还没做出来，心里不着急吗？老板组会上还一直怼他呢。”
郑念章夹起一块小酥肉，蘸了蘸辣椒粉，塞进嘴里：“我也不清楚，很久没和他聊了。”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实验室偶遇游原，对方只是匆匆点头便擦肩而过，连个笑脸都没留下。“他已经很久没和我们一起行动了，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
周悫用筷子尖在芝麻酱里画着圈，看着浓稠的酱料慢慢晕开，眼前浮现出这个似乎和大家都不太熟悉的师兄模样：“我觉得他挺内向的。”
裴萧笑道：“那倒也未必。”
郑念章转头向裴萧道：“你过两天是不是准备回去答辩啊。”
裴萧对着碗里冒着热气的毛肚狼吞虎咽：“是啊，我买了周五的票，这几天还得抓紧把文章写完发给老板。”他仰头灌下半杯酸梅汤，若隐若现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滑进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