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悫笑着掏出手机，叶淼淼虽然嘴上说着“又打游戏”，但也默默点开了游戏图标。吕薇叹了口气，假装不情愿地加入了队伍，眼里却满是笑意。
店里的灯光温暖而柔和，桌上的砂锅已经凉透了，但谁也没在意。四个人围坐在桌前，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笑声和游戏音效交织在一起，仿佛将所有的烦恼都隔绝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之外。
门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远处，路灯在夜色中晕开一圈暖黄的光晕，勾勒出秋天的轮廓。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倒映着霓虹，像打翻的调色盘蜿蜒向远方。
“你知道吗，”徐令贤走进实验间，手上拿着的白大褂袖口还沾着几点醒目的试剂斑点，“昨晚梁老师把你和言蔚的文章发给我们了。”她转着离心管，管壁映出汪晴骤然绷紧的侧脸，“让我们看看谁写的比较好。”
汪晴喉咙发紧，故作镇定地更换枪头：“看这个做什么。”塑料枪头盒被捏得微微变形，她闻到自己掌心渗出的冷汗味。
姚晚音从显微镜前抬头：“谁写的好谁就先投啊。”她擦拭目镜的动作顿了顿，“不过言蔚那篇...”
“怎么投文章还要比赛呢！”汪晴突然提高声调，试管架被撞得哗啦作响。她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Ep管，勉强稳住声音：“他还发给谁啦！”
“看邮件抄送还有晓苹师姐，冯师姐，”姚晚音划着手机屏幕，“还有李开俊。”
都是博士。汪晴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隔着层水膜。
李开俊斜倚在实验室的门边，双臂悠闲地交叉在胸前，戏谑道：“不知道这回他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
汪晴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翻涌而上。研三的她，正站在毕业的门槛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找工作的事情迫在眉睫，对她而言，文章早一天发表，就能早一天心无旁骛地投身于即将来临的公务员和事业编考试的备考中。
汪晴转头看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像是一块巨大的铅板，压在她的心头。言蔚的情况她也不是不知道，她已经延毕了，从情理上来说，言蔚或许更需要这次先投稿的机会。
可是，她又怎能不替自己考虑呢？夜长梦多，万一因为一时的拖延，错过了最佳时机，自己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可她也明白，在这场无形的竞争中，自己的命运并不由自己掌控。她悄然环顾四周，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这些人，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忐忑。从日常相处来看，大家和言蔚的关系似乎更好些，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仿佛并没有什么胜算。
李开俊似乎看穿了汪晴的心思，笑着提醒道：“你还不给自己拉拉票嘛！”
汪晴反应过来，双手合十，冰凉的指尖抵住眉心，对着众人连连作揖，口中急切地说道：“师姐们多多支持我啊。”
果不其然，在组会上，梁松哲神情严肃地宣布了这件事：“今天大家都在这儿，正好，我们一起决定一下近期文章投稿的相关事宜。目前言蔚和汪晴的文章都已完成，而且两人都打算投稿一个期刊。但咱们组投稿是有规矩的，一般不允许同时向同一期刊投稿，不然会有学术灌水的嫌疑，所以只能一人先投，等被接收或被拒后，另一人再投。”
听到这话，汪晴心中暗叫不好，满心懊悔，在心里不住地埋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多花些心思，多打听打听别人在投什么，选个别的期刊投稿呢？这下可好，陷入了这般两难的境地。
梁松哲接着说道：“昨天，我把这两篇文章发给了几位博士，让大家审阅后投票决定。我希望大家在评判时，纯粹从文章的质量和完整度出发，不要掺杂个人情感，也无需顾虑谁更急需这篇文章发表。”
台下，徐令贤微微侧头，凑近身旁的丁晓苹，压低声音嘀咕道：“他这么一说，不就等于把自己心里的倾向给抖搂出来了嘛。”
丁晓苹冷笑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真需要我们来做什么判断，分明就是想让我们来当这个得罪人的冤大头呢。”
梁松哲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一圈台下的众人，神色平静地说道：“在今天下午组会之前，我陆陆续续收到了大家的回复，现在，我把大家的决定展示给各位看看。”
投影仪冷冽的蓝光刺破会议室的昏暗，将汪晴交错的手影投射在惨白的桌面上，拉伸出扭曲的十字。
“这是丁晓苹发来的：梁老师，我觉得汪晴的文章更适合投稿，她在实验数据的采集上，样本量比言蔚多了近 20%，而且数据的误差范围控制在极小的区间内，这意味着实验结果更具稳定性与可靠性。从论证逻辑来看，汪晴对实验结果的分析层层递进，每一个结论都有详实的数据支撑，能让读者清晰地理解研究思路。所以，综合考量，我认为汪晴的文章质量更胜一筹 。” 梁松哲不紧不慢地念着，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回荡。
丁晓苹心中暗自腹诽，他这也太不厚道了，这种细节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这不是故意让大家难堪嘛。
随着梁松哲逐一揭晓众人的意见，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言而喻的确定，所有人的选择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汪晴。
梁松哲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看来大家的意见相当一致，那么，我们就先投汪晴同学的文章吧。”
汪晴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心有余悸的同时，也终于感到一丝如释重负，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深处方才经历的紧张。
“其实能有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梁松哲倾身操作着电脑，分别点开汪晴和言蔚发送给他文章的邮件，一边展示一边说道：“大家看，汪晴同学的文章，期刊模板已经完美套好了，连 cover letter 和推荐审稿人名单都一并附上了，她这篇文章一发过来，我当时就觉得完全可以直接上传到投稿网站了。这说明汪晴同学的态度严谨认真，准备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