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离开后,裁缝铺里那股紧绷的气氛并未随之消散,反而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无声的凝滞。老陈和女工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埋头默默干活,偶尔偷偷瞟一眼站在屋子中央、脸色晦暗不明的林晚,以及早已空荡荡的门口——陆铮离开的方向。
林晚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探究的目光,但她无心理会。沈岩的来访,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确实激起了涟漪。省城,更广阔的天地……这些字眼对她而言,并非没有吸引力。她来自一个更加繁华开放的时代,深知信息、资源和平台的重要性。若能去省城,无疑能接触到更多前沿的信息,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在红旗镇的根基尚浅,与陆铮的合作刚刚步入稳定,内力修炼也才初见成效。贸然前往一个完全陌生、且可能更加复杂的环境,风险太大。更何况……
她脑海中浮现出陆铮刚才那副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般、阴沉而暴躁的样子。那个男人,虽然别扭、粗鲁,有时还带着混不吝的痞气,但这段时间以来,他确实是她在异世立足的最重要支柱和……合作伙伴。他们之间,早已不仅仅是简单的利益捆绑。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压下。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处理好沈岩来访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以及……安抚好那个明显炸毛了的合作伙伴。
她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对老陈和女工们道:“没事了,大家继续干活吧。刚才沈记者拍的照片和采访,未必会登出来,就算登了,也是宣传咱们的手艺,是好事。大家嘴巴严实点,别往外乱说就行。”
她平静的语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老陈连忙点头:“哎,哎,知道了林姑娘。”女工们也纷纷应和。
林晚不再多言,走到案板前,拿起一件未完工的衬衫,开始检查细节。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
与此同时,镇子另一头,陆铮正烦躁地在河滩边来回踱步,脚下的鹅卵石被他踢得四处乱飞。
省城来的小白脸记者!
一口一个“林晚同志”,眼睛都快粘她身上了!
还说什么“更广阔的天地”?“可惜了”?
去他妈的更广阔的天地!
陆铮胸口堵着一团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他想起沈岩看林晚时那欣赏探究的眼神,想起林晚接过名片时那平静自然的样子,想起她对自己说“我哪里也不会去”时的淡然……
她真的不会去吗?
那个小白脸一看就是有文化、有身份的城里人,跟他这种镇上混出来的泥腿子完全不一样。林晚那样的姑娘,聪明,有见识,长得又……陆铮脑海里闪过林晚那张日渐清丽动人的脸,心里更是一阵莫名的抽紧。她难道真的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着嫉妒、不安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早就知道林晚不是普通的姑娘。从砖窑那次被她踩在脚下开始,他就知道。她像一团迷,冷静,强大,又带着一种神秘的吸引力。他一开始或许只是慑于她的武力,后来是看重她赚钱的脑子,但现在……
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离不了她了。
不是生意上的离不了,是另一种,更让他心烦意乱、无法掌控的离不了。
“操!”陆铮低骂一声,狠狠一拳砸在旁边一棵老柳树上,粗糙的树皮硌得他手背生疼,却丝毫缓解不了心里的憋闷。
“陆哥?你在这儿干嘛呢?”瘦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疑惑。
陆铮猛地回头,眼神里的戾气吓得瘦猴缩了缩脖子。
“没事!”陆铮没好气地吼道,“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瘦猴连忙道,“那个沈记者,确实是省城《新风尚》杂志的,正经单位。他住在镇上的招待所,看样子明天一早就走。”
“哼。”陆铮冷哼一声,脸色稍缓,但心里的烦躁丝毫未减。人走了有什么用?那小白脸说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了。
他烦躁地扒拉着头发,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然问道:“瘦猴,你说……省城好不好?”
瘦猴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省城?那肯定好啊!楼高,车多,听说还有大商场呢!谁不想去啊?”
是啊,谁不想去呢?
陆铮的心又沉了下去。连瘦猴都知道省城好,林晚那么聪明,会不想去吗?
她今天说不去,也许只是稳住他?也许,等时机成熟了,她就会像鸟儿一样飞走,飞向那个小白脸说的“更广阔的天地”?
这个念头让陆铮感到一阵恐慌和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她。
这种失控的感觉,比他当年被十几个混混围堵时还要糟糕。
“陆哥,你……你没事吧?”瘦猴看着陆铮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陆铮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刺眼的河水,“走,回去!”
他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就算用绑的,他也要把这个女人绑在自己身边!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长,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而此刻,正在裁缝铺里专注检查衣服线头的林晚,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那个叫陆铮的男人,这次好像气得有点狠。
看来,得想办法顺顺毛才行。
她看着手里那件做工精细的衬衫,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