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李琛,其生母乃是父皇李擎登基为帝前的原配正妃。若论嫡长,他本应是这江山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然而,命运无常,其母在父皇登基后不久便因病薨逝,未能等到母仪天下的那一天。
这成了李琛心中第一根,也是最深的一根刺。他目睹着父皇追封母亲为后,却很快有了新的皇后、新的宠妃、新的皇子。他觉得自己和母亲仿佛只是父皇辉煌起点的一个注脚,轻易便被翻过。
父皇对他也并非不慈爱,该有的尊荣待遇一样不少,甚至因他丧母而多有怜惜。但李琛敏感地察觉到,那份怜惜背后,似乎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审视。尤其是当那个女人的儿子——七皇子李琂出生后。
李琂的生母,据说是父皇年少时心中求而不得的一抹白月光,身份低微,红颜薄命,却让父皇念念不忘,将对她的愧疚与思念,悉数倾注在了李琂身上。那种专注而复杂的感情,是李琛从未在父皇对自己时感受到的。
嫉妒的毒芽,在年幼的李琛心中悄然滋生。但他深知,自己是嫡长子,是众矢之的。他不能像四弟李珉那样骄纵跋扈,惹人生厌;也不能像三弟李珏那样急不可耐,显露野心。
他选择了一条更隐蔽、也更危险的路——蛰伏。
他并非装作纨绔子弟,那太低劣,容易引人怀疑。他选择的是“闲云野鹤”。他表现出对权势的淡泊,醉心于书画、骑射、游猎,与文人雅士交往,谈论风月,偶尔也会就一些无关痛痒的政务发表些“天真”甚至“理想化”的见解,塑造一个颇有才情却无心政治、甚至有些“迂阔”的皇子形象。
这一招很成功。父皇似乎对他放松了警惕,觉得这个长子虽无大才,但品性尚可,安分守己。皇后(后来的太后)及其所出的五皇子李瑾也并未将他视为首要威胁。朝臣们则觉得大皇子虽身份尊贵,却非明主之选。
只有李琛自己知道,在那幅淡泊名利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何等汹涌的野心与恨意。他利用“游历”、“访友”的机会,暗中结交武将、培植死士、笼络朝中不得志的官员、在漕运等关键部门埋下钉子。他的棋下得极深,极慢,极有耐心。
他冷眼旁观着弟弟们的争斗,看着老二李瑞的隐忍,老三李珏的虚伪,老四李珉的愚蠢,以及……老七李琂的“与世无争”。
李琂的“不涉朝堂”与他不同。李琂是因为体弱(真假参半)和那份来自父皇过度保护下的“偏爱”而被迫远离,是一种被动的、甚至带着些消极的避世。而李琛的“闲云野鹤”,则是他主动选择的、极具欺骗性的伪装,是他野心的保护色。
他一度认为,李琂不足为虑,一个被父皇圈养起来的、病弱的皇子,能有什么威胁?他真正的对手是皇后一党和逐渐崭露头角的二皇子、三皇子。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李琂的“病”似乎好得蹊跷,偶尔从宫中传出的零星消息显示,父皇对李琂的教导并非全然放任,甚至暗中给予了一些资源。尤其是当李琂娶了那个盛家庶女、却总能歪打正着的盛小七之后,李琛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
他的蛰伏开始变得焦躁。他加快了布局,手段也愈发狠辣。他利用三皇子李珏的野心和四皇子李珉的愚蠢,暗中煽风点火,挑起事端,试图搅浑水,为自己创造机会。他甚至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看似无用的七皇子妃,觉得或许可以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口。
然而,他低估了李琂的隐忍与智慧,低估了盛小七对李琂的影响,更高估了自己对局面的掌控力。父皇的心思深沉如海,最终选择了他最意想不到的李琂。
当圈禁的旨意下来时,李琛没有愤怒咆哮,只是发出了极度压抑后的、冰冷而癫狂的笑声。他输了,输给了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却独得父皇“偏心”的七弟!
他不服!凭什么?就凭那个死去的女人?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儿子可以夺走本属于他母亲和他的一切?
被圈禁的日子,并未磨去他的棱角,反而让他的恨意发酵得更加扭曲浓烈。他利用早已埋下的暗桩,继续兴风作浪,一次次发动针对李琂和盛小七的毒计,哪怕同归于尽,也要让他们不得安宁。
最终,他喝下那杯御赐毒酒时,眼中没有悔恨,只有无尽的怨毒与不甘。他至死都认为,是父皇的偏心、是命运的捉弄、是李琂母子夺走了他应有的一切,却从未反思过,正是他自己那被野心和仇恨吞噬的心,将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皇子李琛,本可凭借其嫡长身份和早期营造的声望,安稳一生,甚至有望贤王之位。但他选择了活在生母早逝的阴影和下,用一生的时间策划了一场注定失败的复仇,最终成为照亮新帝登基之路的、最惨淡也最顽固的那块垫脚石。他的蛰伏,成了他最大的悲剧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