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愣在原地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扑向钱程,
双手死死抱住他抽搐的身体:“当家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自家男人方才为何要那般积极,
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吃食巴巴地端过来——他哪里是想攀交情,
分明是想毒死这三位大人!可他们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杀头的勾当啊!
唐青儿本以为这妇人会撒泼闹起来,谁知她只是扑在钱程身上哭得肝肠寸断,除了哭喊,
竟没做任何多余的举动。见她这副模样,唐青儿心中也给她灌上一碗粥的念头,终究是悄然打消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流犯,
有人看清地上钱程的惨状,知道是出了人命,吓得脸色发白,
连忙转身跑去通知衙差。常老爷子和柳太傅、张大人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
尤其是张大人,脸上满是慌乱,再也顾不上方才的伤春悲秋,
连忙站起身,压低声音对唐青儿急道:
“丫头,你快去找你爹娘那边躲躲,这里的事你别管了!
有我和你祖父、柳爷爷在,定能护你周全,不会有事的!”
常老爷子和柳太傅也冲着她点头,用眼神催促她快走。
唐青儿心中暖意翻涌,祖父疼惜自己本是人之常情,
可柳太傅和张大人这两位刚结识不久的老人,
竟也这般义无反顾地维护自己,这份情谊更显难能可贵。
她定了定神,语气笃定地安抚道:“三位爷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人群外便传来衙差不耐烦的呵斥声:
“都给我让一让!围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围观的流犯们见状,瞬间吓得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
杨班头带着四名衙差,面色冷峻地快步走了过来,周身透着慑人的威严。
一名衙差率先上前,蹲下身探了探钱程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随即起身对着杨班头躬身禀报:“头儿,人已经断气了。”
不等杨班头开口,旁边另一名衙差已将目光锁定在常、柳、张三位老人和唐青儿身上,
眼神凶狠,语气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指控:“好大的胆子!
你们竟敢在流放队伍中公然杀人!你们该当何罪!”
张大人正要上前辩解,却被唐青儿轻轻拦住。
她丝毫未理会那名衙差的嚣张叫嚣,目光平静地看向杨班头,语气从容不迫地开口:
“杨班头,此事另有缘由。这锅掺了毒的粥,本是地上这人端来的,
他蓄意谋害我祖父与柳、张两位老爷子。
方才他借着送粥的由头,强行要将这碗粥灌给张爷爷——
张爷爷刚遭家事烦扰,心情郁结,分明毫无胃口,
他却步步紧逼,强人所难。我一时气急,便学着他的样子,
将这碗粥反灌回他自己口中,本只想给他个教训,万万不知这粥里竟藏着剧毒。”
常老爷子很快反应过来:“对,对,对,我们都不知道他送来的粥里有毒,
还想着他怎么那么好心给我们送吃的,谁知道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差爷可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做主。”
那名叫嚣的官差显然不甘心,转头冲着地上哭嚎的妇人厉声喝道: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他心里打的盘算是——钱程是这妇人的男人,
她总归是要向着自家男人的,此刻说不定正憋着劲想为丈夫报仇,
只要她开口反驳,就能坐实唐青儿等人的罪名。
那妇人渐渐止住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肩膀还在不住地颤抖,
沉默了片刻,才抽抽噎噎地开口:
“这、这锅粥确实是我家男人端来的……有没有毒我真的不知道……粥刚煮好,
我本来想去叫孩子们吃饭,可回来就发现他把粥端到这儿来了……
三位大人一开始就推辞不要,可我男人非逼着那位张大人喝……
后来这位姑娘就把粥抢过去,给我男人灌了下去……然后、然后他就变成这样了……呜呜呜……”
她这番话虽带着哭腔的陈述,反倒坐实了钱程蓄意下毒的真相。
那官差见状,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又急又怒地吼道:
“你这妇人!是不是吓坏了脑子?想清楚了再回答!
死的可是你男人!”这话里的诱导意味再明显不过,明摆着是想让她改口翻供。
妇人只是咬着嘴唇默默哭泣,不再发一言。
就在这时,杨班头终于开口,语气冰冷:
“既然是此人下毒害人在先,唐姑娘在不知情下将毒粥反灌于他,
纯属自保反击,他这般下场,实属罪有应得。”
他全然没理会身后几个手下满脸惊愕的神情,继续沉声下令:
“把尸体抬出去,找地方挖个坑埋了,别在这里污了营地。”
说完,他转身便径直离去。
这一席话一锤定音。其他几个衙差虽心中不甘,却也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
只能悻悻地上前。任凭那妇人哭着阻拦,他们还是强行将钱程的尸体拖了出去。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最终只能失魂落魄地跌跌撞撞回了自家营地。
一场风波终于尘埃落定,常老爷子、柳太傅和张大人三人对视一眼,都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唐青儿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说道:
“好了,现在没事了,三位爷爷稍等我一下。”
说着,她转身快步跑回自家休息的地方,借着包袱的遮挡,
从空间里取出几个白面馒头、一些小咸菜,又拿出一个装满灵泉水的水囊,
随后快步折返回来,将食物和水分给柳、张两位大人,催着他们赶紧垫垫肚子。
她自己则和祖父在火堆旁坐下,和吃饭的柳、张两位老人低声的聊着什么。
等两位老人吃完东西,常老爷子、柳太傅、唐青儿三人便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一番合计后,大家一致决定:让张老爷子往后就跟着柳家人一起赶路,吃住都在一处。
一来是张家那些没良心的儿孙实在防不胜防,保不齐什么时候又会暗中下手;
二来张老爷子本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唐青儿却不能像解决钱程那样明面上处置了他们
——毕竟那些人是张老爷子的亲儿孙,真要当众动手,难免会伤了老爷子的心。
思来想去,她只能暗自盘算: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那些心术不正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才能彻底绝了后患,让张老爷子安安稳稳走这流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