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小县城的车站喧嚣而杂乱,空气中混合着汗水、尘土和廉价香烟的味道。陈龙刚刚结束与鬼师公的会面,怀揣着那本足以颠覆他认知的御龙氏残卷,正准备踏上返回杭州的列车,将关于远古盟约和“终极”的秘密带回给等待的伙伴。
然而,吴邪那通带着惊恐颤音的来电,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因获得关键信息而产生的些许振奋。
“老痒……他来找我了!他……他变得好奇怪!我感觉他……他好像根本不是老痒!”
电话那头,吴邪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扭曲,背景音里似乎还有胖子刻意拔高的、带着紧张的笑骂声,像是在掩饰着什么。陈龙的神经瞬间绷紧。老痒?吴邪那个据说早已死在秦岭的发小?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催动血脉之力,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异常与危险的敏锐感知,就已经顺着电波蔓延过来。他仿佛“听”到了电话那头,除了吴邪和胖子的气息之外,还存在着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
那并非活人应有的、温暖而富有生机的气场,也不是死物纯粹的沉寂,更非墓中阴邪的秽气。那是一种冰冷的、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破碎意念和强烈执念强行糅合在一起,再披上一层拙劣模仿的“生命”外衣的诡异存在!它散发着一种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崩溃或爆发的危险波动,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令陈龙血脉都感到微微排斥的、类似于“物质被强行赋予不应有之形态”的悖逆感。
物化!这个词瞬间跳入陈龙的脑海。他在御龙氏的残卷零星记载和自身血脉传承的知识中,似乎接触过类似的概念——以强大的意念或特殊的环境力量,扭曲现实,将虚幻或思念之物“具现化”。但这通常伴随着巨大的代价和极度的不稳定,而且创造出来的,绝非真正的生命!
“我马上回来!”陈龙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试图给电话那头惊慌的吴邪注入一丝镇定,“在我回来之前,尽量稳住他,但不要激怒他,更不要跟他去任何地方!等我!”
挂断电话,陈龙立刻冲向售票窗口,更改了车票,选择了最快一班前往杭州的列车。他眉头紧锁,心思电转。
老痒的“死而复生”,而且是以这种诡异的“物化”形态出现,绝对非同小可。这背后牵扯到的力量,恐怕不比西王母的尸鳖丹或是汪藏海的机关术简单,甚至可能更加诡异难测。秦岭……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老痒”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某种针对吴邪,乃至针对他们整个团队的阴谋?
列车在轨道上飞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陈龙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他反复回忆着吴邪电话里透露的有限信息,以及自己感知到的那股异常气息。
· “变得好奇怪” – 说明外貌或行为有破绽,但尚未完全撕破伪装。
· “根本不是老痒” – 吴邪的直觉很准,这印证了陈龙的感知,此“人”非彼人。
· 胖子的插科打诨 – 说明胖子也在场,并且意识到了不对劲,正在配合周旋。
情况暂时应该还在控制中,但那个“物化”的老痒极不稳定,就像一个装满火药桶,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引爆。
陈龙摸了摸怀中那本以兽皮包裹的御龙氏残卷。刚刚得知远古盟约和长白山“终极”的秘密,还没来得及消化,现实就抛给了他一个来自秦岭的、充满恶意的谜团。他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或许并非全无关联。“它”的势力无处不在,手段诡谲多变,谁能保证这“物化”的老痒,不是“它”的又一种试探或陷阱?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提前结束了湘西之行。若是晚上几天,等他们可能已经跟着这个“老痒”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列车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杭州。陈龙一出站,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吴邪的铺子。
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暖金色,但陈龙的心中却是一片凝重。越是靠近吴邪的铺子,他体内御龙氏血脉的那种微弱的排斥和警示感就越是明显。那种扭曲、冰冷、悖逆的“物化”气息,如同污渍般清晰地烙印在前方的空气里。
出租车在熟悉的街角停下。陈龙付了钱,快步走向那间小小的古董铺子。铺子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自然,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铺子里的景象映入眼帘。吴邪正坐在茶几旁,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游移不定。胖子则坐在他对面,唾沫横飞地讲着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试图活跃气氛,但他的眼神不时警惕地瞟向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普通的夹克衫,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削,低着头,手里也端着一杯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听到门响,三人都抬起头来。
吴邪看到陈龙,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几乎要站起来,但被陈龙用眼神及时制止了。
胖子也明显松了口气,大声道:“哎呦!陈龙兄弟!你可算回来了!胖爷我这单口相声都快说到《隋唐演义》了!”
而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也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陈龙。
就在他与陈龙目光接触的一刹那,陈龙体内的御龙氏血脉猛地悸动了一下!一种更加清晰、更加令人不适的感知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老痒”,皮囊之下,空空如也!没有灵魂的波动,没有生命的火焰,只有一团混乱、执着、冰冷到极点的意念能量,在勉强维持着这个“形骸”!
陈龙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对“老痒”露出了一个温和而略带询问的笑容,仿佛在好奇这位吴邪的朋友。但他藏在身侧的手指,却极其轻微地、对着吴邪的方向,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同时眼神快速而坚定地扫过吴邪,传递出一个明确无误的信息——
稳住,别露馅,这个东西……非常危险,而且,它不是你的发小老痒。